她点起了火,青白的月光笼在橘红色的火光上,天台上的气氛显得有些诡异,她把纸钱一张张投入火中。看到那些纸币烧得只剩下一小半了,我实在忍不住,提起了昨天的话题。
她轻描淡写地说,入院两天后赵露仍旧昏迷着,因此从她身上也得不到什么线索,只能等着她醒过来,不过警方通过一个偶然的机会发现赵露原来是被依照着一个女人的样子整的容,他们也查到了那个女人的身份,她的名字叫苏蕊。
“太好了,这不就有线索了?一定跟这个叫苏蕊的女人有关。”我高兴地说,“警察一定询问了那个女人,她是怎么说的?”
“她怎么可能说话?”赵春花头也不抬地说,“警方发现她同整容后的赵露长得像,已经是她成为一具尸体以后的事情了。在赵露被送进医院后的第二天,苏蕊就死了,她们的相像还是一个警察在勘察苏蕊的死亡现场时偶然发现的,假如不是那个警察同时参与了赵露的绑架案,或许没有人会注意到这一点。”
我瞪大了眼睛,“什么,那个苏蕊死了?她是怎么死的。”
“自杀。”她拍了拍身边的水泥地面,“就是在这,在这里跳下去的。”
她的话令我大惊失色,我腾地站起身来,后退了两步。“你是说那个苏蕊就是两个月前在这里跳楼的女人?”
赵春花似笑非笑地盯着我的脸,“是啊,就是她,你干嘛这么激动?”
我用袖子在脸上囫囵着抹了一把,我倒也不是激动,我有什么好激动的,只是有些出乎我的意料罢了。我慢吞吞地重新蹲回到原来的位置,拨了拨将熄的余烬,感叹这件事真是越发扑朔迷离了。赵春花哼了声,有什么扑朔迷离的,我要是告诉你苏蕊是做什么的,你马上就能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我不眨眼地看着她,等待着她的回答。可是她又不说话了。她站起身,仔细地掸了掸裙脚上沾染的灰土,这意味着她又该离去了。看来,要听完她的故事,还真得需要一些耐心呢。
第三天,也是我们约定内的最后一天,当我迫不及待地继续昨晚的话题,问起跳楼那个女人的职业时,赵春花伸出一跟手指在我的脸上虚拟着划动了两下,看得出她是在模拟着一把刀。“她是个整容师。”她说。
我“啊”了一声,高高挑起的声调透露出我有多么的难以置信。
“整容师?难道是她绑架了赵露,然后把赵露整容成了自己的模样,接着跳楼自杀了?”
“你脑子不错,警察也就你这个头脑。”她赞许地说。
“可是她这样做图什么?她为什么又要自杀,难道她们俩之间有什么错综复杂的关系?”
“你猜错了。”赵春花把目光投向黑漆漆的夜幕深处,“那个整容师苏蕊跟赵露之间一点关系都没有,她们甚至连认识都不认识,就像见面之前的我和你,是纯粹的陌生人。”
“那不是有病吗,把一个毫不相关的人绑架回去,然后照着自己的脸给人家整容,再去寻死,她一定是神经病吧。”
赵春花脸色猛地变了,也不知道我哪句话得罪了她,看她的样子,就好像我刚才骂了她一句似的。她不再理我,转而双手合十,嘴唇上下翕动,脸上的神情越来越显得柔弱可怜,既像是在祷告,又仿佛在哀求。我一头雾水地站在一旁,还是搞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的表情越来越痛苦,五官扭曲,牙齿咬得咯吱咯吱直响,那副模样殊为可怖,过了足有五分钟,她才逐渐恢复了正常。
她无力地坐在冰冷的地上,强撑着站起来,我看出她又要走了,可今天是我们约定的最后一天,要是她走了,我可能就再也遇不上她了。好奇心驱使我拉住她,请求她把这个故事讲完。
她脸色铁青,粗重地喘息着,眼神直勾勾的看着我,忽然,我看到她眼中闪现出两点光芒,她一字一顿地对我说,“我可以把真相讲给你听,还可以再给你一笔钱,你愿不愿意帮我一个小忙?”她这句话说得恶狠狠的,仿佛每说出一个字都是在吐出一颗带血的牙齿。
这天夜里没有月光,这时候最后一星火正在熄灭,黑暗中,她的脸显得阴森森的,诡异得如同一张十五世纪的旧油画。她就那样看着我,在这死过人的天台上,在这浓黑如墨的黑夜中,直看得我心里一阵阵发麻,我想我最正确的选择,还应该是尽快离开这里。
转天中午,我坐在值班室的椅子上无聊地打着呵欠,回想着昨夜的事。听到有人在大厅咯、咯地敲我的玻璃。我抬头,见外面站着一个穿着黑色休闲西服的年轻人,二十七八岁的样子,头发浓密,带有些天然的卷曲,嘴角紧紧抿着。他隔着玻璃对我做着手势。
我站起来拉开那扇铝合金窗,问他找谁,他笑了笑,说,找你。
“一起吃个饭吧,我请客。先别问为什么,呆会你就知道了。”他说。
我跟着他穿过马路,走向那家“旺栏小铺”饭店,我们掀起五彩珠串成的门帘走进去,装扮成傣族少女的迎宾员朝我俩微笑着鞠躬致意。他轻车熟路地走向角落的一张餐桌,我看到桌边坐着一个长头发女孩。原来还不只他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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