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方堂一瞬间反应过来,昨夜杀人的并不是隔壁的男人,而是他。
陈方堂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的血流到地上,聚成一滩血洼,他头一次看到这么多自己的血,红得耀眼。
接着,他看到马丽文站起来,她没有恐惧,没有惊叫,她干脆利落的吩咐那个男人:你去找钱,他的脸我来剥。
原来他们是一伙的,一个圈套。
陈方堂眼前渐渐模糊起来,他开始抽搐。
马丽文蹲下来用刀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他的脸,语气依旧温柔:
“别怪我们,我们就是干这个的,谁让你有钱呢。也别怪妹妹我剥掉你的脸皮,我们也是从报上学来的,市里不是有个全国出名的剥脸恶魔吗,剥了你的脸皮,帐就记到他身上了……”
半小时后,他的尸体让赶来的刘利民吃了一惊。
尸体横陈在血泊里,遍地猩红。
他的脸,没了。
他的脸,此刻躺在街边的一个垃圾箱里,沾上了瓜子皮、唾液和灰土,没有表情。
在我们这座小城市里,做保安的收入也就是八九百的样子,我是迫不得已才这了这一行。八百,八百,八百,我连拿了三个月的八百,真是心灰意冷,就在我打算重新找份工作时,那个女人来找我了,她真是我的贵人。
那是个阴雨绵绵的午后,她撑着一把黑色的雨伞来到了我守护的大楼前,当时我正在楼门口值班,她悄悄地把我拉到一边,跟我提出了那个不大不小的要求。她说,只要我同意帮她,她愿意一次付我一百块钱。
我惊愕地望着她。她的这个要求实在是让我感到匪夷所思,甚至带有着一些恐怖与疯癫的意味,我觉得她一定是神经错乱了。可是,当她把第一个一百元塞到我手里时,硬咔咔的纸币顿时软化了我,我脸上露出了讨好的笑,我管她呢。
她要我做的事十分简单:在我半夜值班的时候,给她开一下楼门,然后把她带到这栋大厦的天台上,容许她在那里烧半个小时的纸。她要连烧三个晚上。我问她过来的时间,她说如果夜里雨能够停,那就从今天晚上开始。
我看见她眼睛里闪耀着喜悦的神采,苍白的脸上浮现出如释重负的表情,就像搞定了人生中极其重要的一件事情。她把收拢在手里的雨伞再次撑起,就像一只巨大的蝙蝠崩地展起了黑色的翅翼,然后她朝着我点了点头,慢慢走进雨雾中去了。
下午我琢磨了一下,终于理出了一些头绪。从烧纸这个情节,我猜测应该与两个月前的那件事有关:两个月前,有个女的从这栋楼的天台跳了下去,把自己摔得软绵绵的。
她一定是来祭奠那个女人的。
当天晚上,雨是在将近十点停的,我透过值班室的玻璃窗,看到外面的街道像是被刷了一层亮漆,零星经过的车辆像是船舶滑行在水上,昏黄的街灯散发出湿漉漉地光。我正想着女人还会不会来,一辆红色的夏利出租车远远地驶来,停在楼前,从车里下来的正是那个女人,她没有再撑那把黑伞,却换了件黑色的连衣裙,使得裸露在外的手臂与小腿显得尤为白皙。
我赶忙下楼为她打开了楼门,引着她搭上电梯,直达十二层的顶楼。通往天台的门从前都是敞开的,自从两个月前那个女人在这里一跃而下,那道门就被挂上了巨大的铁锁,锁的钥匙就挂在我们值班室的墙上,下午我扒拉了半天,才把它从一大串叮当作响的钥匙中挑选出来。
四周安静得可怕,为了让自己心情更放松一些,我一边开门,一边跟她搭话,问她是不是前来祭奠那个死去的女人的。“祭奠?”她像是愣了一下,嘴里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就算是吧。”
然后她把嘴凑到我的耳边,小声告诉我,“我也是没办法,我不来,她就天天缠着我。”
“谁缠着你?你说谁呢?”我打了个冷战,正要拧动钥匙的手停止了动作,定定地看着她。
她朝着那扇门努了努嘴唇,就像是在示意隔着一道门板正站在外面的某个人似的,“她,就是她啊。”
“你是说……跳楼死的那个女的?”我的嗓子有点发干。
女人立刻在我胳膊上掐了一把。
“嘘。”她皱着眉头,一副恼火的模样,“你小点声,她瞅着呢。”
我真是进退维谷,我真想丢下她跑回值班室,或者干脆跑到大街上,打一辆出租车叫司机一直开,找个灯光充足的地方消退一下我身上的鸡皮疙瘩。但是那三百块钱像船锚一样把我钉在这里,我为自己打了打气,一个神经兮兮的女人有什么好怕的,以我的身板和肌肉,我一只手就可以搞定她。
于是我大张旗鼓地拧开锁,咣当一声推开了天台的门,一阵急风挟裹着湿气迎面打过来,我觉得自己像是被人推了一把。
女人一直走到天台边缘的围栏前,黑色的连衣裙被吹得呼啦啦翻动,就好像她正站在船头一样。她趴在护栏上朝楼下望了一眼,扭脸问我,她是在这里跳下去的吧。我摇摇头,脸色煞白地回答她我不知道,那个女人跳楼时我可不在场。
“反正就这吧。”她蹲下身,把手里一直拎着的黑塑料袋放在潮湿的水泥地上,从里面掏出一沓一沓的冥币,塑料袋空了以后,一阵风莽撞地吹起了它,它倏地撞下楼去不见了。这时女人脚边的冥币已经整齐地码起了一堆,她用一个不锈钢的防风打火机一张张烧起来,火光把她苍白的面孔镀上了一层血浆的颜色。她把脸转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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