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周氏过来带沈运回家,见到络绎前来送礼的,眼睛都看得发直了,当下拉着出来处理事情的沈溪的手,好奇问道:“憨娃儿,为何这么多人给你送礼?”
谢韵儿想上去跟周氏说上两句,让周氏别多问,沈溪却摆摆手,示意妻子不要插嘴。
沈溪心底对周氏多少有些芥蒂,毕竟当日周氏不分青红皂白差点儿打了太子,幸好这件事未继续发酵,否则周氏的诰命多半要被剥夺,还会连累沈溪以及整个沈家。
沈溪板着脸道:“娘,您还是少问些,朝中关系错综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不是您一个妇道人家能过问的!”
周氏大为不爽,瞪着沈溪:“你小子翅膀硬了,什么都知道,是吧?说到底,你还不是从老娘我肚子里蹦出来的?”
周氏说话行事素来不注意场合,谢韵儿之前到老宅向她说明太子的身份,周氏担惊受怕,过了好些天才缓过劲儿来。现在面对沈溪,周氏又故态复萌,谢韵儿担心自己的相公和婆婆吵起来,赶紧过去提醒,然后扶着愤愤不平的周氏进内院见沈运。
如今沈运跟沈亦儿正在跟女先生学习《四书》《五经》,两个小家伙都不用功,不过沈亦儿脑袋瓜聪慧,自小就跟个小大人似的,即便只投入少部分精力,也足以把老师教授的知识点给消化吸收,但沈运就不行了,每次老师提问,他都涨红着脸说不出话,让女先生连连摇头。
沈溪目送周氏的背影消失在月门后,无奈地叹了口气。随后他回到书房,准备写封信给谢迁,婉转表达自己想到南京履职的意图。
在沈溪看来,去湖广本来没太大问题,但关键是当官这些年来他南来北往折腾的次数着实有些多了,这才刚回京没几天,尚未跟家人好好团聚,就又要前往南方,做的还是整顿兵马平息地方叛乱的事情,让他有些接受不能。
如果直接跟皇帝讲条件,会显得他这个臣子不识好歹,再者皇帝那边未正式分配,现在只是马文升透口风,他不能拿没有落实的事情跟朝廷上奏。
今天宫里应该有朝议,毕竟刘大夏刚回京,怎么都得带着属下,包括监军太监谷大用一起前往乾清宫面圣。身为内阁大学士,谢迁必然在场,如果朝议中就此议定功劳分配,沈溪非常担心自己被皇帝当场钦命为湖广总督,如此谢迁就无法干预了。
果然,晚上沈溪派人把信送去谢迁在东长安街的小院,第二天一大早谢迁便回信了。
信中谢迁扯了一些没有用的闲话,洋洋洒洒三页,但总的说起来就是一句——无能为力!
沈溪知道,自己赴任湖广,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
……
刘大夏回朝,此番对鞑靼作战的军功议定工作就势展开,至于刘大夏和沈溪谁是首功,其实在朝中没有太大争议。
问题不在于沈溪,而是刘大夏。
战事由刘大夏开启,他带兵出塞,深入草原跟鞑靼人作战,结果连遭败绩,可以说战争初期损兵折将丧师失地的主要责任人是他,但后来收复大多数失地并将鞑靼人赶出国境的功臣依然是他。
但问题是驱除鞑虏的过程,基本是沈溪打的几场硬仗奠定,对于这一点,刘大夏自己都承认。所以刘大夏到京后便奏请皇帝,要将首功让给沈溪,并力主让沈溪留在京城,出任六部侍郎。
文官集团都没料到,刘大夏这样老谋深算的老臣,回到京城后会极力主张给沈溪请功,甚至在腊月十一和腊月十二两天,刘健、李东阳等几个文官集团的主要领袖相继单独约见刘大夏,想让他收回成命,别给此番朝廷军功议定工作找麻烦,但却让刘大夏毫不留情地予以驳回。
因为首功问题,文官集团内部各派系闹得不可开交,以至于刘大夏回朝这几天,朝廷对于军功议定没有任何结论。
连个首功都没拟定,后续论功请赏就只能拖着。
腊月十三,谢迁将沈溪叫到自己在东长安街的小院。
书房中,谢迁脸上带着几分得意,问道:“沈溪,关于刘尚书谦让首功之事,你知道了吧?”
沈溪点头,他获悉这件事不是来自朝廷风传,而是源于刘大夏回京当天,派人送来的消息。
谢迁再问:“你如何看待此事?”
沈溪好奇地反问:“什么如何看?”
谢迁没好气地说:“刘尚书愿意把首功让给你,足见对你的肯定。现在内阁就此问题僵持不下,原本一个首功一个次功,无太大争议,以刘尚书的年岁和资历,你根本无从争起,但我现在想问你,对这首功,你要争吗?”
沈溪很想问,我就算把首功争回来,有什么用?难道可以避免到湖广去履职,还是多发几万两银子犒赏供我和家人开销?
既然不能封侯拜相,又不能对自己未来的仕途形成太大影响,那是否首功,对他来说就没太大意义。
沈溪回道:“一切交由谢阁老决定!”他这么说,自然就是不争了。
谢迁听了满脸不悦,道:“年纪轻轻,那么老气横秋干什么?年轻人要多一点朝气,你若是要争,老夫就尽量帮你。”
“从目前的情况看,由于刘尚书一再坚持,陛下的态度有所松动,如果我使上一把劲,未必拿不下来!但如果你不想争,那就趁早上疏朝廷,免得内阁和兵部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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