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五房的小院里。
周氏听说自己有孙子了,兴奋得从椅子上蹦起来,出了院门,三步两步就到了正院正堂,叫人把各房人都召出来,准备当众宣布这个好消息。
“娘子,就算小郎有了儿子,我们也不必如此兴师动众……再说了,这种事情,不是应该先告诉娘吗?”
沈明钧愈发不理解妻子的举动。
家里不过添了丁口罢了,早在他们离开京城时谢韵儿就怀孕了,生孩子是迟早的事情,有必要如此激动?
“相公,这等好消息当然要当着家人的面说才好,憨娃儿这才十五岁,当了状元升了官又有了儿子,以后沈家中兴不全靠他了?”
周氏高兴得不得了。
堂屋里陆陆续续来人,结果才到几个,她就赶紧把这好消息说出来。跟之前她当家主时各房的反应一样,各房人脸上的表情不一,有出言恭贺的,有不动声色做深思状的,也有不屑一顾的,可谓心思各异,几家欢喜几家忧。
“小幺子有后了?哈,自己还是个小屁娃娃,他有什么本事生儿子?莫非不是他的种?替别人养儿子?”
王氏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周氏笑眯眯地走过去道:“大嫂,你说的有道理……”
“你也觉得有道理?我看你还是赶紧回京,让你儿子滴血认亲,咱沈家不能白给人养儿子……”
“啪!”
周氏一巴掌抽在王氏脸上,势大力沉的一记耳光,顿时王氏的嘴角血迹清晰可见。
王氏跟周氏掐架是有过,这么直接挨打尚属第一次,而且这一记耳光力道太足,王氏被打懵了:“你……你敢打我?”
“我就打你怎么着?叫你胡说八道……现在是我们五房当家,我是一家之主……来人啊,家法伺候,我要用戒尺好好打这个玷污家族名声的大罪人,看看以后她还长不长记性!”
周氏就算早已经准备逃出宁化,回京城过她的好日子,临走之前她也想试试沈家家主的真正威风。
老太太以前最让各房人害怕的是什么?当然是她那条打人从来都要见血的戒尺!周氏当家主这么长时间,还没试过拿戒尺打人。
“你……反了天了你!谁允许你打人了?当家了不起?这当家的是你相公,不是你这泼妇!”
王氏叉着腰就要上前去跟周氏拼命,不过还没等她靠前,就被儿子、儿媳给拦住了。
沈永卓道:“娘,自家人莫伤了和气!”
王氏听到后气得想扇儿子一个大嘴巴子,她怒道:“你老娘被人打的时候你不上来阻拦,老娘我现在要打回去,你却说不伤和气?她有把咱当一家人吗?”
沈永卓的夫人沈吕氏此时连话都不敢说,只是死死地拉着婆婆的身子,因为连他们这些做小辈的也看出来了,王氏刚才是自己讨打……
沈家状元郎诞下长子,这是沈家乃至整个宁化县都值得大书特书的喜事,就算心里不爽你也不能拿沈溪、谢韵儿夫妻的名誉开玩笑,那可是朝廷从五品的大官!
侮辱朝廷大员,被举报到官府挨个几十大板都算是轻的!
周氏喋喋不休:“家法呢,怎还没请动家法?”
这边厢沈明钧赶紧劝说,偌大的沈家,现在明字辈只剩下他一人,可他偏偏性格懦弱,在周氏面前他连一点儿威信都没有。
三房的沈孙氏和四房的冯氏在旁边看热闹,管大房和幺房闹成什么样子呢,最后别影响我们自家的日子就好,她们的丈夫去福州城送考,自己还要照顾老太太和儿女,没那么多时间掺和家庭矛盾。
这也是老太太当初严谨治家养成的习惯,各房缺少一家人应有的团结友爱,而是彼此暗斗,或者是冷眼旁观。
就算是冯氏这样看起来相对开明的沈家媳妇,对当初周氏住在宁化时不肯收留沈元在家里住也是耿耿于怀,长期独处让沈元从小就显得孤僻,受了欺负也没人给他撑腰。
周氏对于施行家法非常坚持。
她恨了王氏十几年,终于现在轮到她掌权,现在还有这么个好机会能打王氏,她怎么都不想错过。
就在周氏让那些小辈去房里拿戒尺时,突然听冯氏说了一句:“娘,您怎么出来了?”
一句话,就让正堂瞬间鸦雀无声。
只见老太太脸上带着迷惘的神情,从内屋走了出来,往各人身上打量一眼,似乎都不认识,最后说道:“我是来找我孙儿的,他刚去上学了,不知几时回来?”
“娘,您病了,要多休息。”王氏这会儿要显示她是个好儿媳,便主动讨好老太太,有老太太撑腰,没人再敢打她。
“你……不是哪位啊?我找我孙儿,孙儿……小郎,你去哪里了,祖母要给你讲故事,讲你祖父当年的故事,小郎……”
老太太这会儿谁都不认识,就想着她有个宝贝孙子,到处叫唤。
以前老太太犯病严重的时候,念叨沈溪到茶饭不思的地步,沈家人只能让八郎、九郎去冒充沈溪。
老太太对沈溪留下的最大的印象,是在六七岁前,总是当沈溪是个孩子,这招冒充之法倒也行之有效,不过今天老太太脑子越发糊涂了,再叫来八郎和九郎却一点效果都没有,无论谁过去,老太太都不信那是她孙子。
“我家小郎读书回来了,这会儿肯定想念他祖母,你们别拦着我见小郎……”老太太神色间透露出一抹慈爱,没了以前的霸道,就好像普通的农村老妇,笑呵呵的,嘴里总念叨她最器重的孙子沈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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