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余时间陪太子玩蹴鞠,在沈溪看来未尝不可,但以为如此就可以让小太子劳逸结合增加其读书兴趣,并不现实。
朱厚照搬到撷芳殿之后,缺少父母的管教,就算平日里的先生也不敢对他有所打骂,孩子的天性是贪玩,没有外在的压力,难以令其静下心来读书。
下午沈溪仍旧讲《史记》,朱厚照汗流浃背坐在那儿听,旁边刘瑾等人拼命给他扇风,他还不时催促快点儿,把刘瑾累得够呛,看向沈溪的目光中又多了几分怨恨。
还没到下课时间,朱厚照便尿遁,等沈溪再见到他时,人已在花园里跟一群小太监踢球,由于引入了新玩法行规则,玩得比以前更带劲。
沈溪收拾好讲案从撷芳殿出来,刚回到詹事府,就有人通传,说是请他讲完课后去一趟户部,说是有什么案子问他。沈溪心想,张濂的案子已移送刑部,如今户部让自己过去,多半是询问赃款和脏银的情况。
沈溪心里没什么底。
如今两位户部侍郎,跟着马文升收复哈密有功的前甘肃、陕西巡抚许进和贿赂外戚登上高位的高明城都外出公干没有回来,又恰逢夏粮入库,户部尚书刘大夏必然忙得紧,料想应该是下面的人见他。
等到了户部衙门,沈溪才知道这次召见他的是户部堂官,也是在此番泉州之行再次“坑”了他一把的刘大夏。
与以往见到刘大夏时不同,眼下的刘大夏没了优哉游哉的闲情逸致,眼睛有血丝,一脸憔悴,可见忙坏了。弘治皇帝在不恰当的时间将他的副手许进调出去办差,户部郎中和主事有近半在外面奔波赈灾,很多事情需要刘大夏亲力亲为……至于高明城,由始至终刘大夏都没有让他接触权力,当个菩萨供着就好。
沈溪满腹疑问。
刘大夏这个时候找自己过来是为什么事情,莫不是又有差事派遣?可自己毕竟是翰林官,与刘大夏不在同一个系统,刘大夏就算需要他做事,也得考虑跨部门的问题……为户部办差重要,难道给太子讲课培养储君就不重要了?
刘大夏道:“……你从福建回来有些时日,一直无暇见你,虽说你逮捕泉州知府莽撞了些,但锄奸除恶,及时化解了民怨,算是为朝廷立下一功。”
沈溪行礼谦让:“刘尚书过誉了。”
刘大夏就事论事,询问了一些关于泉州风灾和虫灾的事情,沈溪将沿途所见所闻详细告知。
刘大夏听过之后叹息道:“经过查证,泉州府县的粮仓,里面的粮食大多是张濂强迫当地士绅以及商家将粮食放入其中充面子,如今随着粮食物归原主,结果有大半成为了空仓,剩余半数也不充盈。”
“地方有灾情,朝廷却无法拿出粮食赈济灾民,虽然陛下免去该府税赋缓解民怨,但到底粮食不是说有就有,在没有收成前,灾民如何过活?沈溪,你从泉州回来,可有闻听地方商贾帮忙赈灾之事?”
张濂贪污的手伸得很长,一边要政绩,一边却连府库的粮食都不放过,私下倒卖大半。谢迁跟弘治皇帝汇报说什么地方府库充盈,跟真实情况恰恰相反。弘治皇帝想把泉州府库的粮食北调用于华北和中原地区赈灾,亦或者用于北关战事,如此看来只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沈溪行礼道:“回刘尚书话,泉州地方商贾赈灾,系由汀州商会主导,赈济灾粮筹集了大约六千石,主要是从江西和湖广地区购买,但即便如此,也属杯水车薪。且赈灾粮运到地方后,官府多有克扣。另外,福建风灾和虫灾,其实并不止泉州一府,若泉州减免赋税,周边府县或有不平之声……”
沈溪说的是他亲眼见到的情况。
福建这两年大小灾一直没断过,泉州府之所以显得特别严重,是因为张濂横征暴敛令民怨沸腾,以至百姓不事生产,可周边府县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现在朝廷只是减免泉州一地的赋税,其余州府肯定会有人不满……凭什么泉州可以减,我们就要在灾荒年景仍负担沉重的赋税?
汀州商会是可以帮忙赈灾,可是仅仅凭借商会之力能帮到的终归有限,官府一向视商人为草芥,商会调拨点粮食过去,地方官府不先赈济灾情,先给扣下大部分挪作他用,这都是常有的事情。
刘大夏点头道:“看来,户部得上奏,请调江西、浙江府库的粮食南下,以缓解灾情。”
沈溪心知肚明,弘治皇帝采纳他的建议想通过减免税赋解决眼前的困窘,刘大夏如此做无异于是在打弘治皇帝的脸。可他毕竟人微言轻,主意又是他出的,此时不好随便对刘大夏指点什么。
刘大夏又问了关于张濂脏银以及佛郎机人战利品数量的问题。
沈溪急着回京,离开泉州时张濂的家产尚在清点中,脏银只能由福建承宣布政使司的人来追查,沈溪大概猜想到,如今地方上已经把具体数字报上来,刘大夏问他,是想从他口中得到印证。
“二十万两银子怎么都跑不了……”
沈溪将自己大概揣测的数字报上,刘大夏皱了皱眉,未予置评。沈溪不知福建承宣布政使司方面是否有克扣和瞒报,可佛郎机战利品的问题却很清楚,张濂把战利品的数量相对夸大了些,想从商户手中敲诈一笔钱货充作战利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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