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虎臣连声说“不敢当”,虽然他对巡抚杨绅并不了解,也无好感,但不能拒绝——因为对方是广东巡抚,自己在他的地皮上经过,稍有不慎就会擦枪走火,让狼兵归途险阻重重。
广东巡抚府并不只在新会,却又可以在几个地方——在倭患没有滋生之前,两广都不设“巡抚”一职,总兵就是一方军事的一把手,后来倭患风起,兵部才增设可管辖全省军事的巡抚,办公的府邸在军事重地的广州、东莞等各大政要之地。想不到巡抚竟然跑到新会来。也许完全是一番好意吧,韦虎臣暗道,这么多年狼兵为广东抗倭事业却也是立下了足够的功劳,而九连山狼兵墓地竟然被毁,我也想看看这巡抚究竟是怎么回事?韦虎臣就这样和部下的狼兵到了巡抚在新会办公的府邸。
府邸奢华,楼阁重重,狼兵们东瞧瞧西看看。韦虎臣留意到各处巡逻的卫兵多得出奇,他艺高人胆大,在杨绅派出接待官员中谈笑风生。未几,府邸炊烟四起,肉香飘鼻。狼兵被分成多处,各自饮茶、品果,接待的军士们热情洋溢,大夸狼兵神勇无敌。韦虎臣心知不妙,但也值得静观其变。进膳时间到,桌上摆满了山珍海味,杨绅和官员亲自陪同韦虎臣在贵宾席共饮。珠帘外清曲悠扬,有舞女在助兴。酒过三巡,美人入场,挨在每人的身边莺声燕语。韦虎臣表面爽朗之极,怀里拥着美人向杨绅敬酒:“恨不能早日跟随巡抚大人,这般风光,韦某人感激不尽!”
韦虎臣和狼兵们都是从刀尖上活过来的人,膳食虽好,但保准无毒?他们的舌尖更是遍尝东兰州的各种野菜草药,用来涂抹在弓弩上的蛇毒那是每个战士都必须学会的技巧,他们自打进入府邸就暗自戒备,与狼主分开时就拿眼神交流过,见狼主没有暗示,才装作毫不在意。狼兵们都尝出酒食没有问题,盛情难却,都假装开怀畅饮——实则只喝三分。韦虎臣武功高绝,平时饭量是常人的五倍,饮酒更是以大乘功化解,实则能千杯不醉……官员们见韦虎臣如此善饮,不禁喜上眉梢。杨绅亲自为韦虎臣倒酒:“韦将军真乃神人!有你狼兵在,杨某人才有今日,否则倭寇早踏上门来了!可惜你不是广东人,否则什么罗宥铖和杜子轩总兵的位置还不是你的?”
“有巡抚大人这一句话,韦某人知足了!狼兵埋骨九连山还被倭贼曝尸,此仇非将所有倭寇挫骨扬灰不能报,所以但凡广东一有倭贼踪迹,狼兵必会请缨,希望巡抚大人不要怪韦某人抢功就是!”韦虎臣轻轻推开身边美人像蛇一样缠在他腰间的小手,眼望杨绅。
“去者已矣,韦将军节哀!”杨绅道,“素闻狼兵有红鸟为信使,不介意让杨某人开开眼界?”
“传闻而已,没有的事。”
杨绅又亲自为韦虎臣斟酒,这一次,他的动作平常无异,然而谁也没有发现的是他握住酒壶的手指头按动了壶柄上的一个隐秘开关……
夜阑席散,韦虎臣在美人的搀扶下进入杨绅安排的雅间歇息。美人轻轻地为韦虎臣宽衣解带,韦虎臣想出手拒绝,可是却抬不起手来。“真的醉了,”他轻轻地说道,“美人,你叫什么名字?”
“将军,小女子姓貂,貂蝉的貂。”
“哦,貂蝉。我要喝水……”
美人放开韦虎臣,走了出去。正在此时韦琦走了进来:“哥,你喝醉了?”
韦虎臣附在韦琦耳边:“韦琦,我们中计了。你觉得怎样?”
“没事,哥,你怎么了?”
“一壶二酒!这毒不同寻常……”
“哥,那女的被我用迷药迷倒藏好了。”韦琦道,“你运功逼毒吧,然后我们杀出去!”
“不,你去看看兄弟们都怎样了!这是巡抚杨绅的地盘,我们先动手的话,就有理也说不清楚。”韦虎臣轻声道。
韦琦悄悄地出去了……
“杨绅为什么要害我?”韦虎臣眼泪横流,然后盘坐起来,运功逼毒。“我四岁修炼大乘功,至今十八年了,竟然压制不住这酒里的毒!”
大乘功的运转之下,韦虎臣的手心和脚心溢出带着酒气的液体。他心如刀绞,眼中的泪水变成了血液……
韦琦再度走进来,看到韦虎臣眼睛、鼻子、嘴巴和耳朵都在流血……他压抑着自己的声音狂呼一声,抱住韦虎臣:“哥,哥!”
韦虎臣没有回答,他丹田里有如疯转的轮盘,两股气流顺着血脉升腾至心脏,将渐渐停止跳动的心脏注入了一丝活力!“咚——咚——”心脏像是背负着千斤重量的脚步,勉强而缓慢地跳动。“此身非我有,但求一梦杳。死灰为我用,万物由心生……”他修炼王阳明的《塑心经》功法,让心如死灰,新的希望却无处不在,当无处不在的希望像水珠一样凝集而滴露成一粒种子,就有生还的希望……
终于,韦虎臣七窍的溢血停止了。
“哥,哥!”韦琦还在叫他。
韦琦伸手探韦虎臣的鼻息,良久良久才有一呼或一吸。韦琦抽出腰间的长剑,走来走去,想要率领狼兵杀出巡抚府,又举棋不定……天就要亮了。“老弟,”韦琦听到耳边有一个轻如蚊蝇的声音,“只要我没事狼兵就没事。天亮你去跟杨绅说我要出门去打猎,然后让人送我乘坐马车往东兰州方向走,你在此等候到一日,如无异状,再率领兄弟们班师赶上我。”
韦琦细听却是没有声音了,他说:“哥,你放心!我照你的吩咐做。”
韦琦轻轻走到雅间外,用解药倒在手帕上捂住那位被自己迷倒的美人的鼻子,美人悠悠醒来。韦琦说:“韦将军都睡醒了,你在这里做什么?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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