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这些,阿狸当然都不知道。
她只是满怀心事回到显阳殿里。怕被人瞧出来,便低垂了头,悄悄的归席。
所幸皇后在上位,坐的是床榻。那床榻三面立着折屏,太傅夫人和阿狸娘又正在榻前陪皇后说话,视野受限,便不怎么注意到这边。
此刻歌舞已毕,殿里只几个女乐错落坐着吹笛,乐师手持红牙板在一旁打着拍子。
闺秀们与邻座低声说笑着。只谢清如没凑热闹。小姑娘正歪着头听女乐们吹奏。白葱似的手指弯着搭在嘴唇上,黑瞳子里一片明光,透彻干净。
见阿狸进来,便点头作礼。
阿狸回礼。才想喝口水,却见杯子里的是羊酪。便又放下。谢清如已经看见,低声对阿狸道:“皇后娘娘听说阿姊醉酒,特地命人端来的。又说到这是北边的东西,当年金贵着。如今南边人更爱茶茗,许我们没吃过,便每人赏了一杯——夫人已经代阿姊谢过了。”
阿狸是不冷落人的,听她这么说,便先将羊酪饮尽了。
谢清如:“怎么样?”
阿狸:“酸酸甜甜的,很好吃。”——其实新鲜羊酪跟酸奶差不多,只更稠一些。
“我尝着也是。羊奶易得,只不知道这东西怎么做。阿姊你会不会做?”
阿狸:……
吃货狸很快就被引开了心思,已经开始考虑在这个没有恒温机的情况下,怎么做酸奶。吃货谢也期待的等着,见她点头,立刻开口问方子。
同座的几个闺秀们眼神有意无意的飘到她们身上,心情复杂,却无人露出异样来。
这边宴会也没持续太久,华林园那边的骚动很快便传过来。已经有宫人上前跟皇后耳语。
这一宴太子难得表现得靠谱又出风头。皇后听宫人说完,脸上便已带了笑。
然而也不能太得意了。看天色不早,便叫上庾夫人,道是“去太后那边伺候”。
显阳殿里宴席自然也就散了。
几个小姑娘跟着自家阿娘,三三两两的出宫去。
候在外间的婢女们上前给女公子们穿戴披风。谢清如拨开兜帽上的长绒,跟阿狸讨话,“上元节灯会,阿姊去不去?”
阿狸望一眼她阿娘,她阿娘慈祥微笑。便咽了咽唾沫,凑过去,小声道:“……等我求过阿婆。”
司马煜正忙着给卫琅善后。
而皇帝也有他烦心的事——慕容诀又提到王笃,王家人心不自安。他还得想办法安抚。虽儿子在宴席上说过一番话,也还是得他亲自表态才算数。
皇后也没闲着,正让亲信宫女帮她参详着,看今日来的闺秀哪个最好。
“奴婢看着,王家的女公子最好,柔顺亲人。”皇后身边大宫女就低声回话。又将流玉亭前的事对皇后讲了,道是,“奴婢当时真怕她端起架子来,把小事说大了。若损了太子殿下的脸面,传扬出去岂不又是一段闲话?不想她竟能放下身段来,悄无声息就将这事揭过了。又不邀宠献媚。”
皇后一面微笑点头,一面又道:“阿尨做事也太孟浪了些,别吓着人家姑娘才好。”
不过话说回来,她这儿子做事一向都不按规矩。作出这种事她毫不意外。要真说让她惊讶的,反而是华林园里儿子义正言辞的表现。
——当父母的就是这样。儿子不靠谱的时候真恨不能一巴掌拍回去重新生,但突然间他竟肯按自己期待的长了,又要吓一跳——孩子别是病了吧。
恰太子身边也有人来回话,皇后就转而问道:“华林园里太子说的那番话,是谁教的?”
太子身边常侍忙道:“满座人都吓蒙了,哪里能教话?是太子殿下急智。
皇后很欣慰。但还是疑惑:“那他给陛下写信认错,又是谁教的?”
——她太了解自己儿子了,阿尨他确实有那个聪明劲说这一番话,但正因为聪明,他反而不会老老实实跟皇帝认错。
果然,常侍也说:“小人也只在外边听了两句——是王长史家公子劝谏说,太子殿下该光明正大赴宴。随即殿下便命人起草奏表——其余的,小人便不知道了。”
皇后便沉默了片刻,“……王琳与王琰两个,似乎是姐弟?”
下人们回“是”。皇后便笑着点了点头,“皇上说的不错,王坦家果然好家教——各家的赏赐发下去了没?”宫女回正要送,皇后便道,“给王琳加一份七宝珠串,一对凤尾罗香囊。”
王家,阿狸娘也在跟阿狸爹说话,“皇后问了阿狸的八字。”
阿狸爹正喝茶呢,猝不及防就给呛了——掀桌啊!男人给你们劳力尽忠、战战兢兢还不够吗!!怎么连闺女也要赔进去!!!
见阿狸娘殷切望着,就敛了神色,一本正经道,“没说别的吗?”
“只问了八字。旁的一句都没提,我也不好多问。”
“那就不要紧。”阿狸爹道,“太子还小呢,皇后也只是问一问——何况,太后那边不发话,谁问都不算。你就当没这么回事。”
阿狸娘一向都信他的,便松口气。
结果一口气还没松完呢,宫里边人胜节的赏赐便颁下来。竟是皇后身边大长秋亲自来的。阿狸娘听着除了人胜节例行的赏赐,竟还有七宝珠串与凤尾香囊,心里就有些疑惑。大长秋既然来了,自然不怕多送一份人情,也特地笑着说:“这两样是皇后特别赏给女公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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