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夜深,嘉鱼桥各家各户都熄了灯。
乡野间逐渐变得万籁俱寂。
某一刻,烟花声音忽然响起,然后是爆竹声。
周宽睡得朦朦胧胧,有被吵到,但没有完全吵醒,意识里知道这是到了年三十的零点。
白华一带过年的烟花爆竹声从年三十凌晨就会开始,会持续好些天。
年三十早上五六点,嘉鱼桥家家户户便基本都起来了。
老周家也不例外。
哪怕是做菜水准不那么高的陈文茵也忙进忙出。
周宽基本不用动。
很快,周远初便张罗起了敬神祭祖的物品。
厅房顶里头的神坛下摆有一张又高又大的方桌,此时桌上摆上了一应贡品。
有水果三样、鸡鱼肉三样、茶三杯、酒三杯、饭三碗、筷子三双。
还有红蜡烛一对、钱纸、线香不等。
在燃香烧纸后,周宽负责将早就拆开的一挂大鞭炮引燃,噼里啪啦的声响中,聚拢了为数不多的年味。
已不知是谁家起头,老周家的鞭炮声也不是特例,除夕的早上从西到东都有鞭炮、烟花声传来。
有本村民组的,也有隔壁村民组的,以及山那边山这边的。
在大多数人中国人的眼里,鞭炮声里才是除夕。
敬神祭祖后,周远初和陈文茵才正式开始准备早餐。
前后忙活了二十来分钟的样子,两人一共端出来了6个菜。
鱼肉、羊肉、牛肉、扣肉、排骨、鸡肉。
哪一样都是大肉菜。
因为在白华一带,年三十的团年饭是早上这顿,这一天也只有这一顿最丰盛。
是明年也是明天的春节当天,亦是如此……
耳畔传来此起彼伏的爆竹声,鼻翼间能闻到各类菜香,坐在地灶旁烤火的周宽念叨了两句:“除夕。”
接着满意道:“除夕这个词真的不错。”
“……”
这时,周远初端上了米饭,还未落座就笑眯眯地招呼:“来来来,宽哈,喝一点饮料还是甜酒?”
周宽也没推脱,拿着红色的一次性杯子倒了些自酿甜酒。
不过大家都没着急动筷。
这时陈文茵已经拨通了周钰的电话:“周钰宝,我们吃饭了。”
“妈妈,爸爸,老弟,除夕快乐。”周钰清脆的声音从陈文茵那老诺基亚手机中清晰传出。
接着那边周钰又说:“我也正要吃饭。”
“……”
寒暄了几句。
陈文茵把‘对话权’交到了周宽手上。
虽然视频聊天早已成为可能,但手机视频聊天尚未出现。
于是周宽只看了看诺基亚的小屏幕,都没拿起开了外放的手机,笑着说:“周……”
接下来的三个字被两道目光给‘逼’了回去。
周宽意识到今天大过年的,便立马改口:“姐姐宝除夕快乐,恭喜发财。”
那头周钰嗯嗯的应着:“明年你们什么时候开学啊?初八?”
“初六。”周宽回答。
周钰哦了声:“有点太早了。”
“……”
聊了几句,周宽念头一转,认真说了句:“要是还能买到票,不如赶回来过年?”
周钰无奈的声音传出:“我也想,之前那么大雪直接回不去,索性就接了值班的事,要到初十才结束。”
闻言,周宽在心里叹了口气,微笑着说:“那,在外面多照顾好自己,听说鹏城是个快节奏城市,你累了我们都不知道。”
“我知道的,我知道的。”周钰重复了句。
不大会功夫便结束了通话。
饭桌上有片刻的沉默,然后才又热闹起来。
重生后的那一段时间里,周宽最想见又最没脸见的人,就是周钰。
而现在,只剩下想见。
毕竟那是无论在什么境况下都没有指责过周宽,还用尽全力帮忙的亲人。
虽然……如果不是今天大过年的在父母目光‘逼迫’下,周宽才不会喊‘姐姐’;
但毫不影响姐弟俩的感情。
…………
早饭做得太丰盛,周宽一不小心就吃撑了,瘫软在椅子上,看着陈文茵和周远初进进出出;
又看着陈文茵招呼邻里三四的中年妇女摆起了牌桌;
看着周远初根本心里想得很,又装作不想打牌的样子;
周宽想笑都没力气。
这天周宽也偶有收到几条短信。
有原本就存在通讯录里的,也有没存且不署名的。
此时的短信收信箱、发信箱容量十分有限,大概是各几十条。
而且不像后来的智能手机那样会把同一个号码的短信自动归类。
每一条短信都是单独的。
不似即时通讯那样的对话展示。
周宽也懒得去区分谁是谁,而且之前的一些短信早就因为容量满而被删除了。
这天的短信,周宽秉承了一个原则:
不署名的一律不回,署名就一律回复‘除夕快乐’几个字。
多不多的不说,反正是不得不又清空了一次收信箱、发信箱。
该说不说的,像是刘念啊、苏小溪啊、李勇啊这些重生后还比较熟的同学,是半点消息也无。
“……”
这天过得相当快。
被动看牌的周宽只觉得一晃就到了中午,这次没吃撑,但被拉去顶替了陈文茵打牌。
天知道陈文茵怎么那么放心周宽,也不怕输光。
在白华这一带最流行的牌种不是麻将,而是喂胡子——一种字牌。
而且流行的是打百胡再结算。
陈文茵今天打的是一毛钱一胡息,运气要是不太好的话,一个百胡下来也能输到一两百。
要是连续打几个百胡都是点炮,他周宽半年的生活费都要输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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