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学武把车打着了火,开到了大门口的旁边,借着门房的灯光,对着周常利说道:“如果你想带着他们做人,就在门房收拾收拾住下,能干点啥干点啥,没钱了找我来拿”。
“啊?好,是!”
周常利听见李学武的话突然惊讶了一下,再想说感谢的话时,发现李学武的车已经开出了大门。
他本来还想说一些保证自己兄弟这些人好好干的话来着,可是没机会了。
等关好了大门,再回了门房,这边却是发现赵老四等人全都是张着下巴惊恐地看着自己。
“周……周哥”
赵老四有些磕巴地叫了一声。
周常利皱着眉头疑惑地扫了众人一眼,问道:“撞邪了?这么看着我干啥!”
赵老四不自觉地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犹豫着问道:“那个……那个开车的好像是打你的那个”。
周常利这才想起来,当初李学武见自己第一面,自己一句话都没说,就挨了一个大嘴巴。
不过李学武打的是自己,你特么捂什么嘴巴啊!
“我特么用你提醒我!?”
周常利审视地看了看屋里的几个歪瓜裂枣,对着赵老四问道:“你现在指着啥活着?”
“额?”
赵老四被周常利这么正经的问题问的一愣。
大家不说好的肆意放纵青春的嘛!
怎么能乱扎人家的心!
周常利瞪了赵老四一眼,看向刘老五。
刘老五学着赵老四,有些不好意思地扯了扯嘴角,眼神飘忽不定。
再看向其他人,也都是这个屌样。
“以前还好说”
赵老四见周常利看着他们不说话,只好解释道:“可没有你带着我们打,那些佛爷都虚头巴脑的,真动手了才给个仨瓜俩枣的,不动手就不给”。
周常利的脸色阴晴不定的,这要是搁以前的他,绝对会抄家伙插了丫的。
可他现在不成,他现在比特么压在五指山下的孙猴子还憋屈。
李学武也没拴着他,也没绑着他,更没有吓唬他。
就扔给了他一把钥匙,和后来的五十块钱,可他就是走不了了。
要说为啥,他也说不上来,就是觉得走不出这个门了。
要说贪图李学武的背景有没有,他说不好;要说贪图这处大宅的虚荣有没有,他也说不好。
他能说的好的,也许只有这处门房住着还算舒坦,至少是他凭借自己的工作换来的条件。
看见周常利站在那变颜变色的,赵老四偷瞄了一阵,出言劝道:“周哥,你现在……跟我们不一样了,你犯不上再吃这口饭……”
“哪口饭?什么不一样?”
周常利吊着眼睛看了赵老四一眼,随后说道:“明天,告诉二明子,把兄弟们叫齐了,咱们可以不要,但是丫的不能不给!”
说完这一句,看了看兄弟几个,又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再看看炉灶上吃剩下的锅碗,和炕上凌乱的扑克牌。
好像自己离江湖已经很远了,好像自己叱咤风云是很长时间以前的事了,好像现在的威风并不是自己想要的,还有点幼稚可笑。
李学武看自己装哔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种想法?
周常利突然觉得带着人,骑着车子走街串巷的拍婆子都变得索然无味了起来。
“好了好了,洗洗睡觉!”
周常利说了这么一句便出门洗脚去了,这是他对他自己和这些兄弟在这住宿最后的倔强和坚持。
碗可以明天再刷,但泥马脚臭真的忍不了!
刘老五看了看兴趣缺缺出门的带头大哥,又看了看赵老四,问道:“四哥,你看咱们明天什么时候去堵他们的好?”
“还堵个屁!”
赵老四搓了搓鼻子,同样是霜打了的茄子似的低声道:“你没见他那个样子啊!像是拿刀的样嘛!”
刘老五见是见着了,但没想明白周哥因为啥要金盆洗手退隐江湖了。
赵老四能看出一点儿原因:大宅、汽车和女人。
这个问题直到几人洗了脚躺在了炕上,都没有想明白。
周常利说是要睡觉,但躺在枕头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棚顶,一点儿睡意都没有。
他的脑中不断地将自己过去的生活方式和他窥见的李学武的生活方式的一角做对比。
对比后,又将自己的人生和李学武的人生比。
越比越心凉,越比眉头皱的越深,最后都在他翻身的时候化作了一声长叹。
他风光、女人、钱财,深以为傲的能力,在李学武的面前是那么的脆弱,是那么的不堪一击。
周常利承认自己比不过李学武,但比街上那些旧相识还是绰绰有余的,因为他年轻啊。
可见识了天空和云朵的他又怎么会再愿意爬到泥里去打滚。
他还是他,但他也不再是他。
炕上已经响起了呼噜声,是刘老五的,这小子长嘴不长心。
赵老四使劲踹了这小子一脚,给刘老五踹的一激灵,迷瞪着眼睛看着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听见那边的动静,周常利知道几个兄弟担心自己,也在看自己的脸色。
“我今年十六,老四十六,老五十五,黑子十五……”
像是点名似的,周常利念叨着兄弟们的名字和年龄。
这些人都是家里条件一般的,出身不好的,没有名额上学的漏子。
上班没人要,在家费粮食,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就在大街上胡混了。
能在外面混一口吃的,家里就省下一口粮食,所以彻夜不着家也是没人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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