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呵……”
陈守上气儿不接下气儿的大笑着,想说点什么,喉头耸动着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好半响才声嘶力竭的挤出一句话来:“大、大兄,咱这辈子,值啦!”
说完,他起伏不定的干瘦胸膛就像是泄了气的轮胎一样,慢慢的塌了下去,嘴角微微上扬着,却是再没有了呼吸。
陈骜猛然泪崩,他紧紧的握着陈守的手掌,像要摇醒一个睡着的人那样轻轻的推着他:“老二、老二,天还早儿啊,别睡啊……”
屋里的陈家人们愣了两三息,齐齐嚎啕出声。
陈胜跪在老父亲的病榻前,握着老父亲的手臂,使劲儿的抿着唇角、使劲儿的抿着唇角……
阿鱼站在他的身后,轻轻的抚着他的背心,平复着他激荡的情绪。
好一会儿,陈胜才终于轻轻的呼出了一口浊气,他轻轻的放下老父亲的手掌,替老父亲整理了一下胸前散乱衣襟,低低的说:“爹啊,咱不怕,啊,下边也有咱的家,您先回家去,把宅子归置归置……”
适时,屋外响起一阵阵清韵浩大的钟声。
钟鸣十八响,诏示山陵崩。
金陵城的百姓们听到这阵钟声,齐齐放下手里的活计努力倾听钟声的方位,当听到钟声来自于长安区的时候,他们就知道,驾崩的乃是太上皇陈守。
家家户户都自发的摘下了自家门外所有色彩鲜艳的东西,换上了白绫与素衣。
有人感叹,往后金陵再也看不到那个富态豪爽、凭亿近人的可爱老头了。
大汉十九年,秋。
太上皇陈守,在亲人们的环绕中,微笑着溘然长逝,享年八十二。
人间再也没有人敢和陈胜拍桌子、吹胡子瞪眼了。
……
浑浑噩噩中。
陈守也不知过了多久,只记得自己好像走过了一段很长很黑的狭窄通道。
当他再次恢复神智时,就看到一张熟悉而又陌生的清丽人影,笑颜如花的站在自己的面前,揖手向他行礼,喊他公爹。
他下意识的使劲儿揉了揉双眼,想要分辨自己是不是看叉劈了,可眼前的人影,分明与他记忆中的儿媳妇儿一模一样、
“清清清……清娘?”
他不可思议的磕磕巴巴问道。
他是亲眼见证赵清化身六道轮回的,可他并不知晓什么叫六道轮回,又不敢去问陈胜,私下找人打听也都是语焉不详,十个人能给他十种不同的答案。
他万万没想到,这辈子还能有再见赵清的机会!
赵清傻乐着,笑得见牙不见眼:“公爹认不得儿媳妇了吗?”
她高兴,是高兴这个家里有了陈守,就终于像家了,而不再只是她用法力幻化出的死物。
陈守再次大力的揉了揉双眼,余光不经意间瞥见周围的景物,揉眼睛的动作不由的一僵:熟悉的庭院、熟悉的梨树、熟悉的厅堂,连伙房门口那口大水缸的位置,都与他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这里这里这里……”
他原地转动着,磕磕巴巴的问道,却一句囫囵的言语都说不出来……他有种穿越了时空的感觉,虽然他并不知道什么叫穿越时空。
赵清一指周围:“这里是咱家啊……嗯,咱在地府的家!”
“地府?”
陈守愣了愣,终于反应过来……哦,原来我已经死了!
适时,一阵“嘭嘭嘭”的大力拍门声传来。
赵清一挥手,院门就自动打开了,一大票人影一窝蜂的冲进院子,一眼就看到院子中心还在发懵的陈守。
他们大笑着一拥而上,瞬间就包围了陈守。
“咱一听到钟声,就知道肯定是四哥到了!”
“那可不,钟响十八声,人间能除了大兄,也就四伯能享受这个待遇了……”
“我说老四,你小子挺能活啊,等你这么多年都不见来,还以为你不下来了!”
陈守缓缓扫视这些熟悉而又陌生的面目,纵然他们都变得年轻了、变轻强壮了,但他仍旧一眼就认出了他们:老二、老六、老七、老九、老十三、老十四、老十五、老十六、小六儿、刀子……
他蓦地红了双眼,嘶声道:“你们、你们都在这儿啊!”
陈虎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道:“这里是咱的家啊,咱在不这儿,还能去哪儿啊!”
陈守看着他两条胳膊比碗口还粗的健壮模样,忍不住伸手去了捏了捏:“二哥,你的手臂……”
陈虎抱起两条臂膀,笑道:“咱的是死过一回的人了,总不能还缺胳膊少腿儿的吧?”
他话刚说完,就又有一个穿着一身儿亮闪闪蟒袍的英武青年,硬挤到他的面前,得意洋洋的炫耀道:“四伯,你看看咱的衣裳,华彩不?”
已经逐渐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的陈守,反手就一巴掌甩在他后脑勺上,打得陈小六一个踉跄,险些栽倒在地:“你个瘪犊子玩儿,还这副德行,你知道当年你没了之后,你大兄心里多难过吗?那回回家宴,都没忘记过给你小子留一副碗筷,就怕你小子成了孤魂野鬼儿,连个混血食的地儿都寻不到!”
“哈哈哈……”
一众陈家长辈畅快的齐声大笑。
陈小六揉了揉自己的后脑勺,也跟着一起“嘿嘿嘿”的笑。
适时,后方的赵清忽然心神一动,伸手在虚空中一抓,凭空抓出了一张绣着暗金九龙捧珠纹的玄色锦帛。
院中众人齐齐噤声,看向赵清手中那卷锦帛……绣有九龙捧珠纹的玄色文书,还有能此时出现在此地的,天上地下,唯有陈胜的人皇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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