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州、零陵,湘水之畔。
八万搏浪军主力与七万百越联军,狭路相逢!
“杀啊!”
“欧克!”
十五万兵将堵在回水中间的冲积平原上,针锋相对的搏杀。
杀声传出二十多里。
血水染红数十里江水。
无暇收拢的尸首,铺满了战场上每一寸土地。
放眼望去,偌大的冲击平原之上,既不见黄土、也不见绿植。
有的只有阴郁的黑、凄凉的红,以及涌动的钢铁洪流!
犹是如此,双方进军的鼓声与变阵的号角声,还像黏成一团分不开那样,连绵不断响起。
擂鼓进军。
吹角变阵。
擂鼓再进军。
吹角再变阵。
驱策的敌我双方,无休止的冲锋、厮杀、撤退、休整,再冲锋、再厮杀、再撤退……
就像是一场醒不来的噩梦!
百越人是擅长打这种战役的,原始、愚昧的文明程度,令他们在战略上幼稚得就像是一个牙牙学语的稚子!
但战略愚昧的补偿,他们的战术执行力强到令人发指,单兵战斗力剽悍、群体战斗欲望旺盛,且耐力惊人。
过往搏浪军与百越联军的每一次势均力敌的厮杀,都以搏浪军退兵暂避锋芒告终。
但野蛮人有野蛮人的打法,文明人也有文明人的打法。
长于战略的搏浪军,总能找到百越人的破绽,或分进合击、或声东击西、或十面埋伏……
过往搏浪军与百越联军的每一次鏖战都证明,硬拼是不可取的,以智取胜才是正途!
但偏生,这一次搏浪军就是一步不退,硬堵着百越联军北上的大门,与他们死磕!
这无疑是正中百越联军的下怀……
“恐怕百越人的统兵大将做梦都没想到,他这回竟然还能碰到一位如此有‘血性’的对手!”
将台之上,搏浪军军团长孔藂面黑似锅底的说了一个并不好笑的笑话。
但按着佩剑立在他身侧的白起,却仿佛没听出他的弦外之意,竟真的笑了笑。
孔藂见状,眼神中怒意呼之欲出:“白将军觉得,这很可笑?”
如果有可能,他更愿意在前线带着他的儿郎们一同向百越大军冲锋,也不想留在此地,看着这张草菅人命的老脸!
他现在就很想不通,如陛下那般视兵卒如手足的千古明君,怎么会宠信如此一个无才无德、心狠手辣的老贼?
适时,一名传令兵快步冲上将台,抱拳道:“启禀参谋长,斥候回报,洮阳方向两支百越人偏师正向我部移动,预计子时之前抵达战场。”
白起头也不回的问道:“两只百越人偏师,拢共多少兵马?”
传令兵回道:“三万余。”
白起皱了皱眉头,沉着下令道:“令,右将军共敖,即刻放弃原有防线,全速向此地靠拢,最迟明日清晨之前与我部汇合!”
传令兵还未应声,孔藂已经怒极的低喝道:“你还要打?是否要我搏浪军三十万儿郎都拼光了,你才肯罢休?”
他本不是如此不智之人,实是白起所有对敌之策,与搏浪军一贯的对敌之策南辕北辙,超出了他的认知。
而眼下战场上战死的每一个博浪军儿郎,都在强化“白起应对失当”的这个概念。
他身为搏浪军军团长,于公于私上都不能坐视他麾下儿郎,战死在如此愚蠢的战场指挥之下。
这也是何为临阵换将是兵家大忌。
将帅之间未经过长时间磨合,互不了解、互不信任,任何误会都可能造成猜疑。
而沙场征战,又是搏命的买卖,谁都只有一条命、谁都没有重来的机会,所以没有任何人会将自己的身家性命,托付给一个自己既不了解、也不相信的人。
……
白起没有理会孔藂,加重了语气喝道:“执行命令!”
传令兵如梦初醒,抱拳转身领命,转身匆匆退下。
孔藂铁青着脸,气息粗重,按剑之手青筋蹦起。
就在此时,白起终于回过头看了他一眼,说道:“老夫原以为,你还能再多忍一些时日才会发作,不想竟如此胸无沟壑,只会逞匹夫之勇,就凭你,也有颜面自称圣人之后?也不怕玷污了圣人门楣?”
“老匹夫,安敢辱我耶!”
孔藂怒极之下,撸起袖子就要上前对白起饱以老拳。
白起见他怒极之下,不但未拔剑,反倒主动松开了佩剑剑柄,凌厉的眼神微微一松,而后赶在拳头与自己的老脸发生激烈碰撞之前,说道:“汝可知,若非陛下亲笔为汝说情,令老夫将汝携在身畔多多提点,凭汝中人之姿,下辈子也不配为老夫副将!”
沙包大的拳头,在“陛下”二字从白起口中冒出之时,定在了白起的右眼之前,拳风掀动白起额前散落的几许华发,向脑后激烈的飘动。
孔藂僵硬的收回拳头:“你说的,可是实情?”
白起斜睨着他:“老夫长了几颗脑袋,敢冒陛下圣名?”
孔藂的脸色渐渐变得难看,一脸不敢置信的喃喃自语道:“为何……陛下怎会信重一个无才无德、草菅人命的刽子手……”
他不信任白起。
但终归是信任陈胜的。
当初陈胜在夕阳下,给一位又一位阵亡的儿郎收敛尸首的事迹,至今仍在搏浪军中口口传颂。
以他当初的身份和地位,纵然是收买人心,都收买不到底层士卒们的身上……
“你们呐……”
白起回过头,眺望下方战场:“受廉颇上将军影响太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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