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牧匆匆回到报馆,找到了总撰侯良,侯良是政和八年进士,长期在太学教书,笔头子很厉害,经常以猴刀的笔名在汴梁《京报》上发布时政文章,笔调犀利,见解深刻。
逃到来临安后,一直在国子学做书库博士,做得很不如意,所以郑统全前来聘请他时,他毫不犹豫答应了,每月五十贯钱的高俸,成为《京报》的总撰笔,也就是总编。
此时,侯良正在贵客堂接待一名客人,礼部尚书、龙图阁大学士张浚。
王牧走进贵客堂,不由愣了一下,张浚怎么来了?
“少府老弟,我们在等你呢!”张浚连忙向他招手。
“先生怎么来了。”王牧上前行一礼笑问道。
张浚拉他坐下,笑眯眯道:“我想发表一篇文章,正在和老侯商量,老侯说需要你来决定。”
王牧知道侯良和张浚是同科进士,早就认识,侯良因抨击时政,得罪蔡京,一直没有提拔机会,来临安后又不被主管教育的秦桧看重,所以张浚当了宰相,侯良才是一个书库博士,用后世的话说,就是国家图书馆馆长。
侯良把一篇文章递给了王牧,王牧看了看,眉头一皱,“相公准备以实名发表?”
“对!你看看内容。”
王牧先看了一眼题目,题目叫‘西风已渐至,朝廷当奋发’,再看了一遍内容,就是呼吁朝廷借陈庆攻打中原的机会,朝廷也出兵北伐,占据东半个中原。
王牧心中叹了口气,他知道张浚前两天上书天子,要求天子北伐,结果被天子驳回,怎么不死心,还要在报纸上刊登他的上书,继续给天子和朝廷施压,这一定会触怒天子,当心又被贬黜。
王牧苦笑道:“先生想过发表这篇文章的后果吗?”
张浚冷笑一声道:“我知道,大不了秦桧趁机再进谗言,把我罢官免职,可如果我不说、不争取,朝廷真的没救了,你就别管了,我就问你能不能发表?”
“发表当然可以,我这边同意,但我还是想提醒先生,朝廷不肯北上中原,不是害怕撕破停战合约,而是因为财政无法承担中原的巨大开销。”
张浚哼了一声道:“这是屁话,是懦夫的想法,陈庆怎么能承担?归根到底还是天子和朝官舍不得江南的温柔之乡,不想回到汴梁去。”
这时,侯良在一旁道:“据我所知,朝廷还抱着另一种心态,想捡西军的便宜,等西军攻下中原,出钱出粮恢复中原的元气后,然后再迁都回汴梁,抱这种心态的官员不在少数,甚至徐相公也是这样想的。”
张浚冷笑道:“太想当然了,陈庆是我一手提拔起来,他是什么性格我会不知道,不会给朝廷任何机会。”
说到这,张浚起身道:“这篇文章就拜托两位了,明天或者后天都行,我下午还有事,先走一步了。”
王牧和侯良把张浚送出报馆,两人回来商议,侯良笑道:“他呼吁朝廷北攻,你觉得《京报》上可以发表吗?”
王牧点点头,“应该可以,他是抗金派,他的文章也是抗金,符合咱们的原则,只是这位老相公恐怕又要被贬了。”
侯良眉头一皱,“不至于吧!”
王牧笑着摇摇头,“你没感觉到朝廷这个气氛吗?上个月李光被罢相,然后岳飞被调回临安晾着,韩世忠上书北伐被训斥,现在张浚又不知死活跳出来,秦桧不趁机收拾他才怪,只要文章发表,铁定被贬。”
侯良谈口气道:“我就不明白,天子为什么这么反感北伐?”
王牧撇撇嘴道:“他不是反感北伐,他骨子就是不想北伐,就想呆在富庶的东南,安安静静做他的偏安皇帝,现在嘛!他又忙着收兵权,先是岳飞,下一个就是韩世忠,张浚还嚷着趁机北攻,韩世忠军队一旦北上,还怎么收他的军权,万一韩世忠在青淄割据,朝廷不傻眼了?所以这个时候,天子绝不会答应趁机北攻。”
“现在岳飞情况怎么样了?”侯良又问道。
“我现在听到一点消息,朝廷可能是要把岳飞贬去岭南。”
“什么罪名呢?”侯良追问道。
“好像是擅自允许西军过境,现在御史台还在收集细节,可能还会涉及不敬之罪,前年签署停战协议,天子几次要求他从汝州和蔡州撤军,他都把天子手谕扔到一边,不予理睬,御史恐怕要借题发挥了,让他坐实一个不敬君王之罪。”
这时,时政主笔丁邕进来请示稿子,王牧猛然想起胡云提供的消息,连忙笑道:“有件重要的事情忘记了,正好我们商议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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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中午,《京报》头版头版便是,‘千里奔袭南阳城,一夜插满赤龙旗’,小刘都统率三万军千里奔袭偷袭邓州,已攻占邓州和唐州,击溃金将张仲熊的驻军,双方激战汝州。
同时又设了一个名将访谈栏目,访问前西军都统制刘子羽,刘子羽因为身体不佳,去年调回临安养病,出任徽猷阁待制,几天前已被任命为知镇江府事,还没有来得及去上任。
刘子羽正好在临安,《京报》便请他预测一下中原战局发展,刘子羽的第一个预测已经出来了,西军一定会出动战船切断黄河水道,拦截河北金兵南下支援完颜兀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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