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笑连连摆手,给曹捕头点了一下头,抓着伯娘就快步离开了。
刚她可是听到小伙计抱着布说六两呢。
这都让人家东家致谢,她没那大面子。
曹捕头见她们急步离开,摇头失笑道:“掌柜的,你把人吓跑了。”
掌柜轻拍自己的脸,还真是,算了,等回头上门致谢吧。
失物不多,但人家的情义重,“我这不是想到,马上又到初四了吗?
曹捕头,今年是那些义士的十周年祭,县尊有何安排?”
曹捕头道:“得等县尊巡河回来才知。”
……
“十周年祭?”林修尧经钱师爷提醒,猛然想到这个,他道:“以往县里都是如何安排的?”
“每年五月初四时,县令会带领士绅们到东门外的忠义亭祭拜。”钱师爷想了一下道:“事涉好几个村,那天会有各村各族族长们代替那些家属前来。”
林修尧颌首,那些义士家属们定是在自家坟前祭祀的,“这样,请先生,不,祭文我亲自来写。
请先生陪同崔主薄,一起给各位士绅写帖子。”
他顿了一下问道:“往年一场祭拜会花费多少?”
“三牲必有的,再加上点心酒水及祭拜后的席面,基本上三百两足够。”钱师爷问道:“县尊另有安排吗?”
林修尧勒住了马,其他人也随他停下,“先生,今年这场灾受损良田不少。
因着修河固堤,连龙舟赛都不办了。
席面我看就不必了吧,无非是一群人吃吃喝喝。
你看只准备三牲祭品,然后将这三百两银子,换米粮发放可行?”
“三百两如今只能买六百石米。”钱师爷算了一下道:“县尊是打算让各里长领走?”
“不,”林修尧笑道:“如今天下太平,十年生聚下来,县内人口应该是增加的,但也有各种原因没上户帖的。
我们是下县,几万人口而已,六万升米,一人一升米,都不晓得能不能领完。
正好以此机会,每户每人凭户帖领白米一升,好摸一下各村人口的实底。
没有结余最好,若有就送予各村孤寡。”
“甚妙。”钱师爷赞道:“不过,只我陪崔主薄怕不够,县尊可请上城中谭秀才,梁老爷等人,一起到各家游说。”
“那位谭秀才呀?他不是向来不爱与士绅走动吗?”林修尧重新拍马前行,他觉得谭秀才最主要是懒。
钱师爷笑着点头:“对,但谭秀才向来不惧得罪人,又有一颗侠义之心。
县尊此举本就是为诸位义士积聚阴德,他定会相助,没准儿,凭他一张嘴和人脉,日后祭拜之日的席面都会变成施米。
且往年举办龙舟赛,富户缙绅们也会派捐三百两左右,若能一起换成米粮……”
“好,本县今晚亲自上门去请,但愿他如先生所言,能让此形成定例。”林修尧加快马速,再走一两处河堤,他们县应役丁口负责的河段,他就算是走完了。
管大舅因着高师爷的关系,颇得县令赏识,他离的近,也就听到了一两句。
不过县尊敢讲,就不怕别人听到,毕竟,这是好事,哪怕他们这些吏员差役,一月也不见得吃几回白米。
……
河堤边,正在抬木桩的沈小舟道:“远哥,你觉不觉今天那个差吏好像安静许多。”
沈远假借弯腰向远处瞟了一眼,“是。”
“奇怪了,他良心发现了?”沈小舟可不信,“卢大叔说,打听到阮秀才的族兄,请这人喝过两回酒呢。”
沈远他们现在,真的是十分后悔,怎么就没有捶十九叔一顿。
这回回家,不如找二郎他们,给十九叔套回麻袋。
娶回个恶妇,都被官府判离了,还能祸害他们村。
嘚嘚的马蹄声传来,沈远他们不由再次弯腰远望。
怎么为首那人是林县令?
沈远他们都是认得县令的,只要当时进了公堂内的,都是会记住县令的样子。
想到大勇如今一直发烧,他抱试试的态度,在示意沈小舟放下肩上的担子后,大声喊道:“林县尊,林县尊。”
那马就冲过差役们守的坡段,直接冲向沈远而来。
沈远大喜,干脆扔了木桩,跑步迎向马匹跪倒,大声喊道:“县尊救命。”
跟他一起跑来的沈家村人都一起跪地大喊:“县尊救命。”
其他村的户丁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听到县尊来了,都放下手中的活儿,跑来一起跪下。
有那累的受不了得,也跟着沈远他们喊救命。
一时之间,几百号人聚到一起跪下狂喊。
那边上的差役们阻止不及,此时挥起的鞭子赶紧收回,心道:我们这没出人命。
林修尧听到这声势浩大的喊声,心下立时一紧,这里,不会出事了吧?
策马近前,跳下跑来,大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场面顿时一静,后面的人见前面的人不喊了,也跟着停下,其实他们也不知道出了何事。
“说啊?你们都哑吧了?有什么事,本官为你们做主。”林修尧扫视一圈儿,心澎澎跳的厉害。
沈远第一个站起,把腰带解开,短衫从上身扒下背过身去。
纵横交错的鞭痕,好多已经溃烂。
“大郎。”管大舅跳下马奔来,想按住沈远的肩膀,可肩上也有伤。
沈小舟他们,也学着沈远脱下上衣,管大舅简直不敢相信,“谁?他妈的哪个龟孙子干的?”
在沈家村身后的人,也都吓一跳,怎么会这样?
林修尧看到几十个户丁伤痕累累,转身另一边问:“你们呢?全都给我脱下。”
“脱呀!”林修尧极力的克制自己。
役丁们纷纷脱下短衫,扬帆和一众捕头衙役们,分头各查一片儿了。
他们身上,或多或少都有点儿鞭伤,但不像沈远他们伤的如此之重。
“很好!”林修尧转身走到沈远前面,“谁动的手?”
“县尊真肯为我等做主吗?”沈远要确认。
“怎么,身为沈守善的亲侄,连当面指证都不敢?”林修尧冷笑。
“他。”沈远的手随即指向了经常鞭打他们的差吏。
后面,齐刷刷一片手指指向一人。
站在不远处的那小吏,被吓的两腿颤颤,裤子好似湿了。
“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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