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平城。
这一局我本来不想押大。但感受到陈老三在旁边投过来的目光,嘴一瓢就说出来了。
场面安静了有一分钟,有人抓耳挠腮,有人匪夷所思。
在长桌对面,左右的两个掌眼,在听到“押大”后扶正了老花镜,放大镜对准石头仔细研究,就差看出花来。
在这几人中间,坐着一个约莫三十多岁的青年,梳的是精致的背头,看似气定神闲,却是十指交握,目光如鹰的看向这边。
我装作若无其事的端起茶,实则抓肝挠肺。喝了一口,咂舌“苦了!”,立在边上的陈老三忙挥手指挥“赶紧给你秦爷换茶!”又附过来押低声问“小兔崽子!你到底行不行?!”
捏着一枚环佩,心里却直打鼓。
沈家在平城是数一数二的大户,虽然从商,但是背后势力盘根错节,要对付突然冒出来的单独势力十分容易。平城的房租贵的离谱,为了不让房东追着打差点把师父的话忘得一干二净。好不容易通过手艺找到一门发财之道,我可不想就此断了财路。
虽然隐隐不安,但表面还是镇定道:“放心,今天让你亏不了就是了。”
对面的人终于研究完了,对坐着的沈南之无奈摇摇头。陈老三一看乐了,按捺不住张扬,声音都高了几分贝,“沈大少,怎么样?押大还是押小?”
沈南之明知是激将法,但屡屡败退,情势已不容他多想,略一思索,一挥手“押小!”
我听闻抬眼看,视线撞了个正着,心中警铃大作,第一次希望输掉。
切石那边却是已经开始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精会神,盯着那一小块看似平凡无奇的石头。直到青色部分露出时,安静的大厅顿时炸了锅,一时呐喊声叹骂声响成一片。
陈老三“啪”地一拍我的肩膀,乐的牙都都要咧到耳根子了,他激动地说:“秦终!有你小子啊!真给老子长面儿,今儿请你吃一顿好的!”
我尽量忽视对面投来的充满敌意的目光,咬牙:“收着点,对面都要杀人了。”
“管他呢,才四比二就不行了?还早呢。”
我心叹一声。假装没有看到他眼里的贪念,起身说“说好六局就六局。”
赌石这一行,说挣钱确实来得快,但太快的显山露水容易招来祸患。树大招风、适可而止是这一行都懂的道理,已经在这儿赌了三天了,再这样下去看这沈大少的眼神,怕是有命挣没命花。
陈老三本来打算再商量几局,但我的意思很明显,态度坚决。陈老三也是老油条了,自然懂我的意思。羊群也不能总在一处地皮上吃草。于是一手缕着络腮胡,隐去不甘笑得一脸祥和,道:“得,那哪天有时间再过来,我陈老三随时欢迎!”
我应了声好,见陈老三挥手招呼,便不着痕迹的将众人的目光从我身上移开。没人注意,才披着外套出来。
平城初夏阳光和煦,午后巷口下着棋的、老旧收音机里放着戏曲的、提着鸟笼走街串巷的大多都是老头老太太,一幅悠闲自在的景象。
路过古玩市场,打算去看看行情,想个法子谋生,再这样混迹赌场也不是个办法。
自从下山来已经三个多月了,多年来跟随黄老爷子学习鉴宝,多数时间还是呆在山上过着与世隔绝的日子,要不是发现了师父一直珍藏的一件宝物与身世有关,也找不到机会下山。
说起鉴宝的技术,虽说还没到达出师的阶段,但师父黄慕石在古玩宝物界里的名号可是响当当,曾被评为国家一级鉴宝师,后来因为种种原因隐居山林不肯露面,行里只当是躲避战乱,可战乱结束了,古玩器物一下子流通起来,行市变得繁荣了也不见出山,我也不知其中缘由,只记得师父忠告,不到万不得已不得提他的名号,不可强出头。我自知自己只会书上看来的技术学问,却不算阅历渊博,若强出头失误了也只能砸了师父的名号。
正好发小章旭,在康家园开了个小古玩店,所以就在附近考察考察行情,一边调查宝物的线索,也当是开开眼界。章旭家的宅子和我们家宅子挨着,小时候光屁股一块儿长大。后来他们把宅子卖了,卖房子的钱盘下了康家园一个小古董店做起了生意。我下了山就租了康家园后面一个小房子,小胡同里人多也热闹。
康家园是平城最大的古玩市场,下午尤其热闹,摆摊的、吆喝的、讨价还价的,大多是老大爷和中年人,很少有我这样年轻人。看起来像是游手好闲的失业青年。
转了两圈后,又一次察觉到了身后不远处紧随的视线。
我借着欣赏一面古镜向后看了看,是一个顶着锅盖头的年轻人,这锅盖头不长不短,和我之前见过一些跟着当地地痞流氓的马仔,装扮非常相似。本来没什么,但年轻人看到我拿起了铜镜,就一下子扭开头,转身混入了人流。
显然,他很警觉。就是冲着我来的。
我一边向老板打听价格,一边盘算。不应该啊,自下山后也没接触过大人物,更没立过仇了。要说有,也只有沈南之。
可是他为什么派人跟踪?赌石场每天都有人赢有人输,运气佳者常有,我就这么几天就对他构成威胁了?而且沈家家大业大,卖了自己或许都抵不上沈南之一天饭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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