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打着为太平公主李令月庆祝生日的名头,三岁的小公主自然得露面一下。然而,接下来的事情就和她完全没关系了。
李治虽然身体大有起色,但长篇大论不免有些强人所难,所以,挑大梁的武后便接过了重任,谈笑风生中犹不失大气妩媚。几个曾经见过昔日那位王皇后的老臣,心里也不得不承认,比起一尊高高在上的木头人,武后的形象无疑更符合群臣对于皇后的期待。
由于是正式场合,武后自是装束得雍容典雅,云鬓上大小花钗十二树,在四壁的煌煌灯火下熠熠生辉,发间簪着一支缀满珠玉的凤形步摇,晶莹辉耀。深青色的钿钗襢衣,藕色的舒长帔帛,然而,这华贵的礼衣却比不上武后那双莹白如玉的手。此时此刻,那双手正在主人的指挥下做出种种姿势,衬托着那神采中的自信,愈发让人无法逼视。
李贤坐在下头,一双眼睛却一直在四面扫来扫去,算是少有几个不被武后话语影响的人之一。那一位可是他老妈,他平时没少受过敲打,哪里还会在乎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就在他偷偷灌下第三杯酒的时候,说话终于告一段落,剩下的便是正式赐宴的环节。
宫廷宴会上虽然是美酒佳肴,但要喝醉容易,要吃饱难。作为一个合格的臣子,要随时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否则,你忙着填饱肚子的时候,没准天子就出现在你眼前,一个对答不好,那前途可是通通泡汤。再说,挟着一筷子菜四处扫视着实不雅观,端着个酒杯就没那么多顾虑了。
李治只是下来和李绩许敬宗上官仪以及契苾何力打了个招呼,便回到了御座上,剩下的事情便都交给了李弘这个监国太子。原本这种体现自己礼贤官员的场合,武后也会下来表演一番,奈何今日还有无数命妇等着她,因此她很快便离席而去。她这一走,李贤自是松了一口气,笑嘻嘻地站起来给老爹敬了一杯酒,就下去和几个往日走得近的官员说话去了。
应付完这一圈之后,他趁人不注意,找了根廊柱,躲在阴影中,悄悄从腰带中摸出了刚刚那个纸团,展开来一看,却只见上头只是草草写了一家店铺的名称,还有一个日子和时辰,正是十天之后。对于泉献诚这种神神鬼鬼的举动,他着实感到莫名其妙,但既然是这位高句丽贵公子主动找了上来,他自是不吝一见。当然,为了稳妥起见,他还是决定向老妈报个备。
他这边这么想着,一回到座位上,才刚刚坐下,王福顺便匆匆过来,在他耳朵边上转达武后的口谕——让李贤到偏殿去。
李贤不禁感到莫名其妙,瞥了一眼旁边的李显和李旭轮,他不由得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那边都是命妇女眷,你确定母后是叫我过去?”
刚刚是阿芊过来传的话,王福顺乍一听也觉得奇怪,此时见李贤提出质疑,他只得苦笑道:“小人就是再耳背,也不至于听错这个。我的殿下,您就赶紧去吧,别让娘娘等急了!”
李贤没奈何地站起身来,冷不丁却看见许敬宗那老狐狸冲着自己笑得欢,顿时更头痛了。刚刚老许还嘀咕什么房家那朵芙蓉来了,如今老妈就忽然有请,天底下有这么巧的事么?
仁寿殿共有一正殿三偏殿,此番正殿中坐着的大多是五品以上的流内官,尚有一座偏殿则是部分无职亲贵或是品级较低的官员,至于另两座偏殿则是浩浩荡荡的朝廷命妇了。李贤才出正殿,就看见一个宫人正在那里等候自己,容貌秀美仪态大方,却是面生得很。
那宫人默不作声地屈膝行礼,便在前头引路,竟是一句废话也无。见惯了阿芊阿萝这种能说会道的女官,李贤倒觉得这种沉默很是新鲜,快到地头时便好奇地问了一句:“我看你面生得很,是新来服侍母后的么?”
“奴婢刚刚由纪尚宫调来大仪殿,此番便是奉尚宫之命前来迎殿下。”
所谓的纪尚宫自然就是指的阿芊了,大唐宫官置尚宫尚仪尚食尚寝尚功五局,皇后身边的尚宫算得上是整个宫中的最高女官。只不过见惯了阿芊千变万化的模样,他总是很难把她和一丝不苟的女官身份重合在一起。再看了一眼那宫人,他愈发对阿芊挑选新宫人的品味有了个判断——中宫的侍婢,确实是老实沉默的比妩媚诱人的好。
千红万艳同芬芳,跨进门槛的时候,李贤便充分体会到了这话的含义。一眼看去,四处都是莺莺燕燕一大群女人,有老有少,甚至还有白发苍苍的老妇。可即便是老妇,在那大气的礼服装饰下,看着也平添了几分风采,更不用提那些正当妙龄的少女了。所以,在一众女子的注目礼下走到武后身前的时候,他甚至在心里起了怀疑。
明明是命妇宴会,怎么连人家家里的千金也一并弄来了。难不成他老妈准备趁着这个机会挑媳妇?
“贤儿!”
一抬头看见武后那亦笑亦嗔的表情,李贤赶紧把那些胡思乱想抛在一边,疾步上去行礼。这还没等他开口问清老妈召见的意思,阿芊便指挥人在武后的下手处安置了一个小几子和座位。看这光景,他便知道今次只怕是跑不掉了,但仍是硬着头皮问道:“母后,您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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