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少年终究没有等来心中念着的那个人,他朝着南面那锣鼓喧天的地方跪了一夜。少年瞪大了眼睛,似乎要将那喜乐之声听得一清二楚。第二天,便用手中茶杯的碎片,割破了自己的手腕。那般狠绝,毫不犹豫。
他无牵无挂,处处为家,当年是那个人将他带到这繁华的俗世中来,让他习惯这样的生活,如今那个人不要他了,他也不知该如何活下去。
红色的液体,淅淅沥沥地落下,染满了一片地。第二天是雨天,那声音与外面的雨声连成了一片,壮汉推门而入的时候,少年正躺在血泊中,白皙的脸上毫无血色。
少年的眼睛仍然是睁着,那毫无生气的大眼睛,惨烈而绝望。壮汉便觉一阵腿软,直直地跪了下去。
再后来,再后来发生了什么呢?
后来的事似乎成了一段秘辛,皇族的秘辛,无人敢提,无人敢论。
——
那是春暖花开的时节,绿树成荫,虫鸣鸟叫,到处都是生机勃勃。
檀木桌前,绢绢画布。一少年着青衫坐于画桌前,一勾一勒,少年脸上的神情尽是认真。
书生来找他,书生穿着一身白衫,慢悠悠地走近,用手中的蒲扇拍了一下少年的脑袋,好奇道:“你在画什么?”
少年将那画举到了书生的面前,宽松的袖子落了下去,露出一段雪白的胳膊,少年手腕的位置,有一道暗红色的疤痕,格外刺眼。
书生的眼神有一瞬间的凝滞,又很快地落到了少年手中的画上。那画黑漆漆的一团,像猪又像狗,最后变得什么都不像。
“先生,你看我画的好吗?”少年双眼亮晶晶地问道。
书生循着那笔墨认真地看了看,睁着眼睛说瞎话道:“活灵活现,栩栩如生,在下瞧着倒像那奇异传记里的神兽。”
少年瞪圆了眼睛,从书生手里抢过了自己的画。他小心翼翼地晾干了上面的墨,指腹轻轻抚过那幅画上的东西,如同抚摸着世上最珍贵的东西,这般痴迷,这般依依不舍
后来,书生才从少年口中知道,他那画的是端王李辞。说来也是哭笑不得,敢把端王李辞画成那样,又能把俊美的端王画成那样,这少年可谓是独一无二的。
少年放下了画,认真地收了起来,然后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先生,我最近觉得精神有些恍惚,晚上也睡得不是很好,莫不是战场上杀的人太多了,现在年岁大了,那些人便化成厉鬼来找我了?”
书生看着少年那稚气未脱的面庞,又想着他刚刚那句‘现在年岁大了’,书生算着自己的年岁,突然有些伤感。
“赵公子,你今年年方十六,距离弱冠之年还有四年。”书生提醒道。
少年恍然大悟,然后庆幸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如此看来,我正当壮年,那些鬼鬼神神还是不敢缠上我的。”
日上中天,午时已到,少年的肚子‘咕隆’一声,一侍从便连忙送上了吃食。
白米饭泛着清香,菜色也是一等一的好,那鲈鱼是那旱河中养的品种,不远千里送了过来。少年招着书生来吃饭,书生也不客气,在少年的对面坐下。
少年咬着筷子,等着那鲈鱼半晌,却没有下筷,也不准书生去吃。书生的筷子被少年挑在了地上,书生低头去捡,便听见少年问那侍从话。
少年问:“李辞呢?怎么不来吃午饭?”
侍从期期艾艾半晌,才道:“公子,王爷在王妃那里用膳。”
书生刚坐好,少年便将一快鱼夹到了他的嘴边,往他嘴里塞。书生嘴里塞满了鱼肉,混合着那鱼刺。少年一双大眼正瞪着他,目光灼灼,书生也不好吐出来,便一点一点地咬了吞了进去。
少年身前那碗白米饭,依旧是满满当当的,少年一口也没有吃。
“他明明说过要过来的。”少年低声骂了一句,“王八蛋。”
少年爬上楼梯去给树木剪枝,春日的树木长得很疯狂,枝桠有些乱。少年的日子过得有些无聊,于是便赶走了剪枝的下人,自己动起手来。
或许是阳光太过强烈,或许是因为那被忽略的饥饿,少年突然觉得自己的头晕乎乎的,那天空中的太阳也分散开来,由一个化作了两个。
少年从楼梯上摔了下来,侍从吓得发抖。伺候过少年的人都知道,赵公子是王爷的心头宝,赵公子但凡有一点受伤,他身边的人都是千倍的感同身受。惊慌的侍从只知道呆呆地看着,好在书生还在。
书生将少年抱进了房间,替少年上了药,又把了脉。书生并非单纯的书生,略懂一些武功,也懂一些医术。
书生这一把,脸色突然变了,神色莫测地盯着少年的肚子。
那个时候,端王正与端王妃在卧房中,动听的琴音从卧房中流淌出去,端王的目光落在端王妃那如削葱根的手指上。侍从已经吓破了胆,哪里敢去禀报王爷。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躺在床上的少年终于睁开了眼。少年的脸色有些发白,他一身武艺,但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身上却绵软的不行,一分力气都使不上来。
少年转头,便见书生正皱着眉看着自己,脸色十分难看。
少年心中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看着书生,带着些惊慌,又隐隐有种隐秘的期待。少年问:“先生,我可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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