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呢,他们和胡二都是一个思维模式,赚不赚钱先放一边,只要能学到高级手艺,饿不死就成。
看看旁边的乌金行,他们就知道肯定饿不死,那还等什么啊,多一家人就多一分力量,最好把手艺全让自家兄弟学了去,不再传给别人。
洪涛现在没精力去遴选谁是合适可用之材,也不怕有哪家人和自己耍心眼。这些技术他们一时半会儿也摸不透,且造价高昂,用处却不大。
像炼焦、高炉炼铁这种行业,没有国家采购和支持,私人是很难玩转的,光是原料来源和产品销路就能愁死人。
你说你炼铁生产农具卖,可数量达到一定级别之后,朝廷就不会坐视不管,立马就得监管起来。因为这玩意和茶叶一样,都是国家的战略物资,必须在朝廷管控之内。
北宋的冶炼行业目前还处于半官营半民间的状态,朝廷允许私人开矿,也允许私人冶炼,因为光靠官方的力量不足以满足全部需求,私营是有益的补充。
可一旦这种土高炉出现,炼铁数量就会突然猛增,民营资本肯定竞争不过官营,国家也不需要再用私营补充产能不足了,到那时候就是禁榷之日。
“可都准备妥当?”武家和胡家一样也是老爹带着儿子一起上阵,一边传手艺一边传经验,啥时候没的可教了,老一辈基本也就该寿终正寝了,下一代还是这样周而复始。
土高炉的大匠自然是武家老二,他也快六十了,腰还不太好,都是年轻时候轮大锤轮的。但遇到大事还得老头顶上,别人他不放心。
“都按照大官人的吩咐准备停当,今日是良辰吉日,只待大官人下令,宰杀祭祀过后即可开炉生火!”
和胡二不一样的是,武家把炼铁当做一项神圣的事业,尤其是新炉开火时必须举行祭祀活动,否则就干不踏实,总担心神灵降罪出大事。
“你们去忙你们的,找人带我去看看炉内的铁料。”洪涛也无法说服这些人,只能让他们尽量把程序简化,弄两头羊意思意思得了。
自己肯定是不去参加,但高炉里面的堆料情况必须亲自过目。不是不放心武家,而是怕沟通方面有误差,他们来的时间毕竟还短,没习惯自己的说话方式。
“王兄可愿一同前往?”王韶并不是自己来的,儿子王厚一直跟在身边,也就是他口中那个对兵器制造和炼铁都有点经验的老二。
具体王厚对冶炼懂多少洪涛也没兴趣知道,愿意看就看,看得懂看不懂无关紧要。只要开了炉六个时辰之后就会出铁,口说无凭,咱拿实物为证。
王厚比王诜小五六岁,是个虎背熊腰的黑脸汉子,个头不高很是敦实。他自幼就跟着王韶四处游历,后来又一起从军,可以说是亲历了他父亲指挥过的所有战事,算是从小受到了战争的熏陶,自然而然就选择了从军,没去走文人的路。
他到底在军事上有多少造诣洪涛无从判断,但按照常理来讲应该不会太差。打仗这玩意其实也是熟能生巧,从小就接触的话,很多军事素养已经变成了本能。只要智商没问题、性格别有大缺陷,最少也是位合格的中下层军官。
“都尉大人请……”和外貌相符,王厚的性格也不太张扬,话不多,看似随和,但一双眼睛炯炯有神。
自打到了工地他就没闲着,看得懂的看了、看不懂的也没落下,却一直没有提任何问题。光是这份耐心就让洪涛佩服,如果换成自己早就得问不知都少遍了。
洪涛每次去王韶府上换药,基本都是王厚带着四弟接待。经过近十天的接触两个人已经算熟人了,不过很难再把私人关系进一步,原因就是性格不符。一个不说话就难受,一个话说多了难受。
“处道可识得此炉?”这次洪涛终于抓住机会了,我让你不爱说话,不说也得说,否则看你怎么和你爹交代。
“远看似曾相识,细看……确不识得。怪哉,此炉内外大小炉室连环错落,可是有深意?”跟着驸马沿着工匠搭的踏板从炉底到炉顶转了一大圈,王厚是越看越糊涂。
炼铁炉他不陌生,不仅见过还会搭建,当年在熙州就是由他负责督建铁作,专门为父亲提供箭矢。
原本以为驸马弄的炼炉不外就是个头大一些,而且并不看好,因为炉体越大就越不容易提高炉温,还有炉体强度也无法解决,搞不好就塌了。
但是看过这座炼铁炉的内结构之后,轻视之心立马就消失了一半。本能告诉他这个炉子肯定有奥妙在其中,不是驸马一时兴起的游戏之作,但具体是什么奥妙真看不出来。
其实王厚受骗了,真正的炼铁炉就一个,剩余的两个都是热风炉。
它们不炼铁,只负责收集高炉顶部排出的高炉煤气,这些煤气炽热且可以继续燃烧,再用鼓风机把高炉煤气通过耐火材料烧制的管道从高炉底部吹进去,不需要任何燃料就能把炉温提高一大截。
这是后世炼钢厂现代化高炉采用的最基本加温方式,不光要吹热风还得搭配纯氧和煤末,且炉温可调,需要多少温度就多少温度,这样可以人为干预出铁的质量和成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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