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贵的坟冢很低平简陋,矮矮的土包,如果不留意,根本发现不了。
几尺高的荒草早已枯黄,覆盖着厚厚的积雪,循着一条几乎没有走过的小路,到达坟前,一块半截的石头立在这里,上面没有任何字,这就是王勇当年给老将军选的长眠之地。王祥早些年还过来上坟烧香。
随着年纪大了,他只能每逢清明、中元、春节的时候,给老将军烧一点纸钱,还要避开家里的两个小子。如果让他们知道,就会招来一顿痛骂,这两个东西发了疯,喝了酒,还会和老子动手,就像粗鲁的契丹年轻人一样。
在一群人中间,王福和王寿是很别扭的两个人,从小到大,他们都努力摆脱汉人的身份,想要成为皇太弟殿下的信任的勇士,从此走上幸福之路。
可是老天爷给他们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
在他们成年之后,幽州突然回归大宋,他们的主子虽然还保留着皇帝的位置,但是已经变成了大宋的傀儡。
就在王家的一群人前面,有一个穿着紫袍的年轻人,他叫王宁安。
两个小子就不止一次见到,他像是教训孙子一样,毫不留情地教训耶律重元。
曾经尊贵的皇太弟殿下,在王宁安面前,敢怒不敢言,完全是受气的小媳妇!
这就好比是什么呢?
一个离家出走的孩子,舍弃了曾经的穷家,给一个富裕人家当奴才,等到他习惯了奴才身份之后,才猛然惊觉,这个所谓的富裕人家,不过是原来家族手下的打工仔……超级的落差,简直从三十三天,落到了十八层地狱。
让人抓狂,懊恼,愤怒,憋屈。
比死了老子还难受。
当他们看着王家子弟跪在王贵的坟前痛哭流涕,伤心欲绝,他们的膝盖也不自觉跪了下来。
可是这两个小子无论如何,也生不出一丝一毫的悲伤。
过了许久,他们终于哭出来了,只是这个哭泣是为了他们自己的未来,究竟要怎么办啊?
跪得太久了,他们被冻得腿都麻木了,还想木头桩子一样,戳在地上。
这时候,王宁安已经祭拜过了老将军。
不但他祭拜了,还替老爹给祖宗烧了香烛纸马。
把收复幽州之战,原原本本,向老将军讲述了一遍。
从头到尾,王宁安都充满了自豪。
光复燕云的计划是他制定的,也是他亲自执行的,粮草军械,骑兵战马,每一样东西都是他用尽手段,巧取豪夺,甚至坑蒙拐骗弄来的。
赵祯是他说服的,大宋的国策是他扭转的。
就这么说,没有王宁安,就没有光复幽州的胜利!
而且在这场大战之中,王家军也挑了大梁!
致命一击是王良璟的重骑发挥的,河北军团有一半是出身王家的武士,老爹为了此战,身受重伤,王宁宣,王宁宏,他们也都不轻松,一个脸上被射了一箭,留下了狰狞的伤口,一个夺取喜峰口,埋伏在寒冷的夜里,被冻掉了一根手指头!
当他们面对着王贵的坟,全都可以挺直胸膛,骄傲地告诉老爷子。
您当初没做到的事情,我们做到了!
面对老祖宗,我们问心无愧!
“大伯,三伯,我爹的意思是老人家的坟地就不要动了,以后把王家的所有后辈都葬在这里吧!”
王良珪回头看了看周围的山川地形,依山傍水,的确是一处绝佳的风水宝地。
“也好,回头请几个先生过来看看,如果可以,就把先人的遗骸都迁过来,这事就交给我了。”
王宁安点头,掉头下来。
正好看到了王福和王寿两个。
王宁安停住了脚步,“王叔,这就是你的两个儿子?”
王祥不好意思道:“正是两个犬子。”
见他们居然还不知道行礼,王祥怒得冲上来,就是几个嘴巴子。
“还不拜见王相公?”
两个小兔崽子这才如梦方醒,活动了下僵硬的身躯,连忙磕头。
“拜见王,王大人!”他们脑袋埋在地上,五体投地,根本不敢抬头和王宁安对视。
王宁安不太喜欢这两个背弃祖宗的货儿,但是王祥对他们家有恩,又不能不管。
“王叔,你看这样行不,我给耶律重元说一声,让他提拔一下,在身边做个将军,你看行不行……”
“别啊!”
王祥激动地跪在地上,都要哭了,“王相公,二少爷!我们生是大宋的人,死是大宋的魂儿!好不容易幽州光复了,能堂堂正正做大宋子民,干嘛还去给辽狗当奴才?这怎么能够啊?”
王忠也在一旁咳嗽,“二郎,这两个东西的确可恶,但你好歹看在我的老脸上,给他们一个机会,要不我,我也给你跪下来!”
“可别!”
王宁安连忙搀扶住了王忠,这位老仆人一直不离不弃,当年王宁安挨打的时候,还是他给送吃的呢!
这么多年过去了,王宁安一直很感激尊重老人家。
“忠爷爷,不是我不通融,他们给耶律重元当过亲卫。现在大宋重新拿回了幽州,凡是给辽寇做事的,都要进行处置,最起码要让他们学会重新做人,知道怎么当一个堂堂的炎黄子孙,汉家儿郎!他们两个只怕要受不少苦,毕竟,这观念上的东西,不是那么好改的!”
“那也要改!”
王忠断然说道:“我们家不能出汉奸!二少爷,这两个兔崽子就拜托你了,他们要是改不好,就给我打死!我宁可让一家子绝后,也不能出两个不肖子孙,给祖宗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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