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时,马车到了京城。朱肃锦不放心潘月,也跟着钱亦绣一起去了钱家。下了马车,刚准备上轿的时候,面色严峻的蔡老头小跑过来。
他说,“大姑娘、宁世子回来了,一个时辰前老奴刚让人去庄子给您和老爷、潘先生送信。大奶奶出事了。”
钱亦绣和朱肃锦一惊,问道,“出什么事了?”
蔡老头说,“昨儿慈宁宫来人把大奶奶和大少爷、二姑娘接进宫,说是再请御医给大奶奶看看病。今儿上午大奶奶回来的时候,马车被一匹受惊的马撞了,大奶奶的头撞在了车厢上,昏了过去……”
钱亦绣和朱肃锦吓坏了,钱亦绣赶紧让抬轿的婆子快些走。朱肃锦嫌她们走的慢,自己一路跑着直奔惜月轩。
朱肃锦先到惜月轩,吴氏、付氏正坐在东侧屋里抹眼泪。朱肃锦掀开卧房珠帘,看见潘月躺在床上,钱满江拉着她的手低头说着什么,一个御医和黄嫂子垂首站在一旁。
朱肃锦红着眼圈问,“我娘怎么样了?”
吴氏垂泪道,“御医给月儿把了脉,施了针。说月儿头上嗑了个包,看似不算严重,却不知为何现在还未清醒。”
钱亦绣也跑了进来,听到了这两句话。她又急急问道,“明儿和静儿呢?”
付氏道,“出事的时候,小姑把明儿和静儿搂进怀里护着。他们没有大碍,只是吓着了,喝了安神汤,还在睡。”
钱亦绣的眼泪流得更汹涌了,多年前那个被温暖怀抱抱着滚下山坡的感觉涌上心头。那时小娘亲抱着的是小原主,可钱亦绣现在却真切地感受到了那个温暖的怀抱,还有那颗跳动的心。母爱就是这么伟大,哪怕傻了痴了,儿女永远比自己更重要。
钱亦绣走进卧房,来到潘月的床边坐下。
潘月闭着眼睛,脸色苍白,一头青丝撒落枕间,像朵美丽的睡莲,静静地躺在那里。钱亦绣原来一直觉得,小娘亲像瑶池里的一颗莲仔,被风吹落到了凡间,在那里生根发芽,开花结果。如今,这朵美丽的莲花终于又回到了天庭,本希望她能幸福快乐地生活,却又出了这事。
钱亦绣哭道,“娘亲,绣儿回来了……”
站在床边的朱肃锦也哽咽道,“还有锦娃,锦娃也来看你了。娘,你睁开眼看看我们。”
钱满江的眼睛通红,用力地握了握潘月的手低声道,“月儿,听见了吗,绣儿和锦娃都回来了。江哥哥也在你身边,咱们一家人在一起,永永远远在一起。”
潘月的眼睫毛像折起翅膀的黑色蝴蝶,微微颤了颤,似乎想努力打开,却没有力气打开,两行清泪流了出来。
这已经是一个惊喜了。钱满江对御医说道,“江御医,我夫人的眼睛动了,还,还哭了。”
那个又御医又过来把脉,施针,又把脉。
这时,一个年青御医端着一碗药进来,低声道,“师傅,药来了。”
吴氏和付氏都跟了进来。
付氏接过药碗说道,“妹夫把小姑扶起来,小姑昏迷,得硬灌。”
钱满江舍不得硬灌,就从付氏手里接过药碗,自己喝一口,把潘月的头抬高,嘴对嘴喂给潘月,再把她的头放低些。
除了钱亦绣,所人都把头转向了别处。
或许是钱亦绣不自觉,或许是她已经习惯,见惯不惊,眼睁睁看着小爹爹这样一口接一口喂着小娘亲,直至把一碗汤药喂完。
天渐渐黑了,玻璃宫灯亮了起来。看看坐钟,已经晚上八点半。
这时,院子里又出现了喧哗的声音,是潘驸马和钱三贵来了。还有在郊外松攀书院里教书的潘阳,也接着信来了。
钱三贵和潘阳没好进卧房,只在侧屋里等着,潘驸马顾不得避嫌,直接进了卧房。
潘姥爷的眼睛红肿,明显路上已经哭过多时了。他一下把钱满江挤去了一边,自己坐在潘月的身边。若不是钱满江有武功,肯定会被挤在地上坐起。钱满江看是自己岳父,也不敢吱声,放开潘月的手站在一边。
潘驸马拉着潘月的手哽咽道,“月儿,你这是要心疼死爹爹吗?好日子刚没过多久,怎么又会出这种事……”
当江爹爹又给小娘亲“喂”了药,坐钟已经指向晚上十一点。
突然,潘月的眼睛又动了动,缓缓地睁开了。
“娘(月儿),你醒了!”几个人同时惊喜地叫到。
潘月坐起来,茫然地看看屋子里的人,眼睛缓缓转向潘驸马,说道,“爹爹,女儿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见我出事去了乡下,被一家良善的人家救下,还嫁了人,生了儿女。江哥哥,公爹,婆婆,小姑,还有绣儿和锦娃,他们对女儿好得紧。虽然家里穷困,女儿穿的衣裳补丁摞补丁,还经常挨肚子,但女儿在那个家里快乐幸福。女儿想一直呆在梦里,不想醒来……”
话没说完,就把头埋在被子上唔唔哭起来。
众人听了这话,都是一惊。
钱满江挤过去坐在床边,抓住潘月的肩膀急道,“月儿,看看江哥哥,你不是在作梦,你是真的去了我家,真的嫁给了我,我们真的共同生育了多个儿女……”
潘月抬起头来,看看这几张熟悉的面孔。
钱满江拉着她的手抚摸着自己的脸自己的泪,哽咽道,“月儿,摸到了吗?你不是作梦,我们是真实存在的,我是你的相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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