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就不思念远在极西之地的都督吗?”
琴弦发出最后一声,还在颤动中被纤细白皙的手指按住,挽着花钗的妇人收回手,一袭黑色衣裙显得难以接近,听到话语,略施粉黛的脸上难得勾勒一出微笑,蔡琰偏过头看向靠窗户而坐的妹妹。
“自然是想的,但男儿家国天下,做妻子的就该守好家中,安心等待夫君归来。”蔡琰起身走到女子旁边,望着三月的清晨,明媚的阳光正从云间升起,金辉的颜色照在她脸上,有了暖意。
翻过了年关,眼下已经是建安七年了,她已是从少女到的如今快近三十,想起十几年前洛阳城外的卫家庄子,那是他们第一次相见,一眨眼,正儿都快比她高了,但夫妻之间的相处,通常都是聚少离多,蔡琰也不曾抱怨过什么,只是偶尔看着铜镜里倒映出的年华。
会想:夫君征战归来,妾身大概……已老了吧。
“.……所以姐姐活的还不如那个任红昌,虽然不知道她到没到极西之地,但她比我们都活的痛快。”贞姬坐在那里,望着金色里姐姐的轮廓,捂嘴轻笑:“要是到了的话,说不定回来的时候,家里要添丁了。”
蔡琰敲了一下妹妹的头顶,“还未嫁人,怎么张口就乱说,如今仲达已经……事情过去一年多了,妹妹心里也该放下了吧?好生找个人家把自己嫁了,若是没有中意的,姐姐替你找。”
她说完,那边的贞姬沉默半响,笑容变成若有若无的微笑:“还是不劳姐姐操心,青灯案前,观阅诗书也挺好的,就不怎么想了……”
“可你年岁也不小了,父亲又不在,做姐姐的,自然要为你操心。”蔡琰在女子面前蹲下来,握住她的手:“其实你心里的苦,我都能感受…….”
“姐姐不用想太多,我没事的。”贞姬轻轻笑了笑,挣脱手来,随后起身,拖着洁白的长裙朝外走,“哪天心里真的放下了,贞姬会找一个如意夫君好生过日子。”她走到门口,转身缓缓朝蔡琰福了一礼:“眼下,我也只盼都督凯旋,往后说不得姐姐能做皇后,妹妹还能跟着沾沾光。”
蔡贞姬行了一礼后,施步离开。蔡琰看着妹妹消瘦的背影,心里还有许多话终究还是没办法说出口,轻轻叹了一口气,转身回到屋里,这时背后传来脚步声,是公孙正过来请安,他跟着母亲回到屋里:“娘,正儿来的时候,看到小姨眼眶有些红…..好像哭过。”
“你不要过问,她只是想起一个人而已。”
“哦。”正儿拿出书架上的一卷竹简,坐到之前女子做过的地方,一边看着上面的注解,一边问道:“娘,你说父亲带着军队打到哪里了?听李长史说,可能已经到安息了,那边是什么样的啊?”
蔡琰在他旁边跪坐下来,摸了摸儿子的脑袋,笑着说:“娘怎么知道,又没去过。不过那里应该不是什么蛮荒之地,也有许许多多的人在他们自己的国家生活,只是……”
“只是什么?”公孙正偏偏头。
“……正儿长大明事理的时候,自然会知道。”
清晨里,母子二人对话的时候,天光的另一头,还处于黑暗当中,越过沙漠戈壁,翻过高耸延绵的葱岭,这片属于中亚的地图上,天色青冥,两支分别来自大宛、贵霜的军队并不停留,此刻穿过了帕提亚都城——赫卡东比鲁。
城头上,阿尔达班望着奔行在黑暗里的一道道轮廓,吸了一口气,握紧了手中象征帝王的权杖,“何时我才能像这样,挥动千千万万的勇士为我前仆后继。”稍缓,他对身后的帕提亚将军萨克什挥了挥手:“你也去吧,带着帕提亚勇敢的战士,与塞留斯人一起,攻破罗马,折断雄鹰的翅膀。”
远方,汉人的号角声在军营中响了起来。
呜呜——
军队集结的声响震醒凌晨的夜色,火把光延绵犹如一条长龙蜿蜒翻腾,度过一个冬天的士兵持着矛戈、刀枪走出帐篷,在巨大的校场上聚集,整齐的步伐、冰冷的兵器高举呯呯的碰撞,望去高台之上,流露狂热的眼神。
风吹起披风连带白色的狼旗猎猎作响,身形高大的公孙止走到前面,缓缓抬起了手臂,在一片片火光中,握成了拳头。
“诸位……开战了。”
声音低沉的开了一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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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提亚帝国的哈拉克斯行省以西,原属于帕提亚人的泰西封,已经进入紧张的军事戒备。
道路间、田野上难见一个人影。
属于泰西封的帕提亚人正在接受高强度的防御工事,自罗马皇帝塞维鲁的诏令过来,驻守这里的军团长盖尤乌斯强征了城中、城外大量的帕提亚人来修缮加固城墙,以及扩建护城河,誓要将东面而来的军队悉数拦截在这里。
帕提亚本就多民族,又有许多是游牧部落,民风彪悍,强征民夫、青壮的过程里,陆续有人反抗,但都被盖尤乌斯派遣军队,将反抗的人,及身后的部落,一起屠杀掉,当地贵族来劝,被他打了出去:“塞留斯人屠了你们两座城,数十万的死伤,也没见你们报复,帕提亚人的血性早就没了,那就好好做一条狗在地上卧着,不要起来,这是人与人之间的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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