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阳西北方向四十里,整个原野、丘陵间浩浩荡荡二十万军队,淹没了所能看到的一切,并行的庞大军列前后周遭,斥候沿着熟悉快捷的路径传达从前方过来的战报,也有传令兵带着讯息传递命令,让蔓延十多里的军队保持均匀速度,有条不紊的前进。
漫漫长风吹过天空,卷来的阴霾笼罩人的心头。
崎岖道路上,马车摇晃行驶,袁绍同样随着起伏微微摇晃身躯,随后一声什么东西砸烂碎裂的动静,破碎的瓷片在脚边滚动,气颤抖的手中,一张素帛紧紧的捏着的是刚刚从前方传来的消息,原先安排征伐曹操的三路兵马,由郭援渡河击延津,颜良奔袭白马,张郃坐着黎阳支援两路,稳稳当当的进攻,却是在眼下打破了。
曹操佯攻延津,引诱张郃增援,却是突然转向打了一个颜良措手不及,刚过来的消息里,自己心腹大将在这场战斗中被人阵斩而亡,整个白马都落入曹操手中,甚至黎阳也极有可能被兵锋威慑。
“曹阿瞒…….”
袁绍原本存了碾碎对方军队,将曹操俘获留下一条命让他看着自己如何推平天下九州,然而眼下,当初的想法已经在愤怒里烟消云散了,之后,他再度派人去往延津、白马还有黎阳确认这条消息,另一面,催促三军加快速度先行到最近的黎阳屯扎,然后再挥兵南下,毕竟他还有二十万军队,对方不过区区数万人,真要对决,根本翻不起任何风浪。
同时,也另外派出传令兵,星夜兼程赶往北面易县、范阳注重强调一定要拦下公孙止的骑兵,一切都等到他收拾完曹操后,再转过头来打这头狼。
对方以不到一万的骑兵从居庸关冲出,先后破灭张南、蒋义渠两部四万多人,又马不停蹄南下对决文丑,尤其是由吕布为先锋的情况下,让袁绍有种对方甚至有可能连休息都顾不上,一头朝他后背撞上来,捅上一刀的疯狂想法。
当然根本无法让人容忍的还是曹操做出的事。
“.…..让文丑、韩猛二位将军挡住公孙止月余,他麾下士兵战斗力很高,但人数不足,更何况跨境太长,补给很麻烦,必然会想办法突围,打我后背,或烧我军粮草,若是拖上月余,公孙止见势不对,自己也会退去。”
逢纪一路随行,在马车上给袁绍分析推测了一番可能性,目光之中,袁绍面无表情,只是闭着眼静静的听着,随后睁开双眸,一拳砸在几案上。
“公孙止他要是真敢绕过文、韩二将,直奔邺城袭我后路,我……弃了曹操,便先打杀了他。”
逢纪与郭图对视一眼,后者小心说道:“主公临场决断,图赞成。可如今二十万大军已开拔南下,正是已优势兵力一举灭亡曹操,白狼虽厉害,也正如元图所言,兵力太少难有作为,一旦扫平曹操,只剩下公孙止一人,覆灭也指日可待。”
他说的话中规中矩,作为谋士心里想的自然多,可北面消息向来滞后许多日,信息不全下,不敢多说太多,毕竟对方又有破张南、蒋义渠甚至奔袭冀州的战绩在那里,往前推还有辽东两场胜绩,越是说的太多,将来也没法圆今日说的话,就变得难堪了。
到的下午近傍晚,二十万军队气氛肃杀,还未入驻黎阳,许多人都知道了——黎阳被曹操趁张郃外援延津,分兵偷袭,虽未拿下城池,却是结结实实给袁绍甚至二十万兵马来一个下马威。
此时,远去北面数百里之外的易县,巨马水一带旌旗林立,呈出一片杀伐之气,从后方赶来的一万幽燕步卒、以及早先过来的一千多名陷阵营已在大河北岸扎了营寨,炊烟一道道从军营中升起,白色的狼旗在风里招展,外面河岸周围,狼骑奔涌,偶尔见到窥视的敌方斥候,挽弓挎刀纵马追了过去,将对方撵的如受惊的兔子四处乱窜。
而整个军营里都在躁动,哞哞的牛叫声嘈杂的从里面传出,士兵们来来去去,正在这些耕牛身上忙碌,附近安放了几口大锅,不时将布帛放进搅了搅,抹在牛背牛臀,浓烈的气味弥漫在空气里。
味道并不好闻,走在军营中的公孙止皱着眉头看了一眼,便走去其他方向,巡视整个军营,李儒、李恪、华雄、高升等数名将领、谋士跟在身后。
“这个时候,袁绍应该拔营去对付曹操了吧?”这时候,高升摸了摸大光头开口说道。
“怎么可能不去。”李儒走在前面一点,消瘦长须的脸上露出一抹微笑:“毕竟曹操手中有数万兵马,又离邺城不过两三百里,数日便至,换做儒是袁绍,也会先解决最有威胁的。”
华雄抱着臂膀,皱着眉头,声音低沉:“那我们还等到什么时候?总不能等到袁绍收拾完曹操,在这里一边吃牛肉一边和他打?”
最前方的脚步缓慢,披着披风,身材高大的公孙止伸手拿过站岗士兵腰间的环首刀,手指弹了弹,发出一阵轻响:“别急……打了月余,将士们不是铁铸的,总要休息一阵,好好恢复下体力,马匹也要养一养。”
环首刀插回士卒腰间刀鞘里,拍了拍对方肩膀勉励几句,继续边走边说:“一个文丑据寨而守,真以为我拿他没办法?只是月余的几仗,也损失了不少弟兄,靠着一万多人去攻防御严密的军寨不是打不下来,只是不愿多让士卒白白牺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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