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溃来的太过突然。
这一天到得如今凌晨,对于张勋来说,是难以弄清的乱局,他清楚自己被公孙止偷袭了,但不明白对方如何选在这样的时间里完成了迂回,又如何在这样迷雾里辨别方向,针对性的找到他的主力,纵然如此,对方既然已经过来,他还是有信心和幻想凭借密不透风的拥挤阵型将对方正面击溃,若一切顺利,就算丢掉了粮秣大营,也算将功补过了。
然而他看到的是上万骑兵陡然变阵分成左中右三路硬生生的凿进来,直接敲碎了正面的防御,对着三万军队组成的人海展开疯狂的撕扯,加上雾气太重,陡然的混乱让命令无法及时层层传递下去,混乱逐渐扩大,三万人的军阵犹如巨大的山体开始崩塌,成建制的队伍一个接着一个的溃散,随后遭到跳下马背,充作步卒的黑山骑的近一步屠杀,而夏侯惇的两千轻骑和曹纯的虎豹骑继续朝中军突进。
大旗下面,张勋几乎产生了想要逃离此处的想法,眼前的战事太过于惨烈,对方几乎是没有停顿的朝他杀过来,首位一员环眼豹头的黑汉疯狂的冲刺,一杆蛇矛打飞、刺穿所看到的一切,而那人的视线一直都停留在自己身上,对方要取的,便是他这军队主将的人头。
“滚开——”
弯曲的蛇矛横挥,打碎了一名副将的脸,张飞凶戾的咆哮,伸出手指来:“张勋!借你头来一用!”
“哇啊——”
身后,夏侯惇及一众轻骑狂野的呼喊出声,加速了长戈挥舞,随后骑兵奔涌,直插立有大旗的中军,将杀戮和混乱带了过去,掀起一道道的血浪,大量拥堵的步卒持着盾牌咬牙抵御,枪林将人和战马穿刺,倒下时,有盾牌、人的尸体被掀飞,抛上天空,壮硕魁梧的身形持矛杀入了人堆,距离五十丈,隔着厚厚的人群,张勋望着被杀破一层的防线,头皮缩紧。
“将军,右侧还有,中军防线快被突破了,他们朝我们来了。”身边一名副将勒过缰绳,从另一边转过头来,语气着急。
“这家伙简直不把马当马来用......”
南方缺马,或善战的马匹,就算麾下也有骑兵,也用的比较谨慎,像这般用法,除了汉武时期拥有大量战马保障的霍骠骑,已经很少见了。张勋捏着微颤的拳头,最终还是叹了一声:“转移,去投纪灵,与他合兵一处,再做计较。”
另一边,一支千余人的黑山骑从右侧绕行冲杀,率领这支骑兵的将领正是潘凤,厮杀中,他扶了扶有些歪斜的牛角盔,一直留意着那边大旗,此时发现对方开始移动,手臂用力一拔,斧锋从一名袁兵肩颈拔出,朝附近的部下抬了抬巨斧,指过去:“张勋要逃了,弟兄们随我来!”
随后,又警惕的望了望四周,白雾弥漫,只能听到厮杀的呼喊声,看不到其余将领的身形,紧绷的大圆脸上,终于有了笑容:“这下可没人和我抢了。”
马蹄飞旋,穿透迷雾,俯瞰整个混乱的战场,一支支一道道的马队交织穿插,将拥挤、密集的袁军分割成了数块,斑斑点点的火把光下,这些凿入人海的骑兵化作数支千人队伍,从不同发现发起进攻,搅乱阵型,不时有狼嚎声响在白雾里仿佛在做出指引方向,避开合围的步兵,而后转向冲击对方薄弱的部位,这样的一幕让袁军原本也在做出调整,却每每扑空的中层将领感到匪夷所思,下面的士卒也在多次失败后升起难以抵挡对方的巨大恐惧,动摇了军心,当将领的命令再次过来时,已经难以指挥、掌控。
剩下的唯有下层的将领率领麾下或附近的士卒转为各自为战,这样的举动之后,整支军队就意味着彻底的失去反败为胜的可能,失去指挥,看不到主将或帅旗所在的位置,耳中只能听到马蹄声和凄惨的哀嚎,莫大的惶恐开始传染人的心里情绪,当敌人的骑兵冲过来时,许多人下意识的出现避让,与后方、周围的同伴相互推挤,随后被冲至眼前的战马撞的粉身碎骨。
不久之后,溃散开始出现,边缘的队伍首先开始逃离冲向荒野,附近,距离战场靠后一点位置,公孙止放下了最后一道命令后,视线从地图上收回,他的前方是弥漫浓雾的战场,人的轮廓、火把的光芒在里面密密麻麻的晃动。他的后方,着皮甲、持弓的狼骑站立在那里,随着公孙止抬起手,无声的翻上马背,列阵。
“该你们了,去把张勋的脑袋带回来。”
他放下手臂,脚下的大地,马蹄声化作黎明前的雷鸣,五千精锐白狼原狼骑终于有了动手的机会,狩猎开始,最先被他们盯上的是一支大约两千人的溃兵,狼嚎声中,狼骑饶过他们包抄盘旋,不断朝人堆射箭,滚动的圆形随着对方人数减少渐渐缩小,就像转动的磨盘,杀死最后一个人后,骑队旋转着离去、分散,呈小队的方式开始游猎逃亡散乱的袁兵。附近河边,数百人被逼近河里,追来的狼骑沿着河岸朝他们射箭,逼到湍急的河中心,死与未死的人挣扎着大水冲走,凄惨的叫声一直在这条河面上徘徊。
四散混乱的战场,到处都是人的身影,骑兵造成的杀戮,原野上狼骑的衔尾屠杀,大片大片的溃兵开始扔下兵器投降,跪下抱头的身影与地上的尸体铺在视野之中,是让人心惊的一幕,战事也进入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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