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党郡。
入春后第一场雨眼看就要下来了,高大威猛的身躯持着方天画戟站在一颗树下,某一刻响起的春雷声中,戟锋呼啸起来。因为吕布与张杨的关系较好,过来投奔,被安排了独立的一座宅院,偶尔他也会帮助这位好友剿灭山中匪患,但大多数时间还是待在这边,出于习惯,每日早晨和傍晚都会简单的练习戟法。
他背后的屋檐下,一双渴望的眼睛望着这边,今年满十四岁的司马懿站在檐柱后面偷偷望着,细小的手臂不由自主的跟着比划了良久,咬了咬嘴唇,迟疑片刻,终于鼓起一丝勇气想要上前时,旁边一扇门吱嘎的打开,一个小身影扎着两条辫子的跨出来,小脸上带着笑容,食指嘘的放在唇间。
“又偷看我爹爹练武,小心被抓到打你屁股。”
“我......我没有。”此时站在檐柱后面的司马懿,被人当场揭穿,显得有些不知所措,脸泛起羞愧的绯红,“就是路过......恰好看到你父亲正在练武,就看看了.......”
从屋里出来的正是吕玲绮,她偷眼瞧了瞧那边树下浑然不觉的身影,捂嘴偷偷笑一下:“其实玲绮也是出来偷看爹爹练武,平时都不会教我,都是我自己偷学.......你也不要乱说话喔,我们一起偷看。”
“嗯!”
司马懿点了点头,与小女孩保持一定距离后,跟着在木栏后面蹲下来,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庭院中风雷疾驰般的身影,眼眶一点点的鼓大.......
晨光从树隙之间穿过来,长兵仿佛划破了人的视线,感觉那束斑驳都被扭曲劈开,吕布脚步极沉,每一步都能感觉地面传来轻微的震动,戟尖嗡的一声斜刺,挑起地上一块沉重的石锁翻飞在空中,双臂挥舞间,画戟横挂天空划出一道极有美感的弧线,却能听到破空疾响的声音,翻滚的石锁呯的在天空碎裂,石屑四溅飞开,有些溅到树枝上,打的刚抽出的嫩绿哗哗作响。
院落另一边,一道身影带着丫鬟漫步走过这里,看到院中的画面,眸子随后又看去对面,嘴角含笑的走下庭中,掏出手绢给丈夫递过去。
吕布动作缓慢下来,收戟时,浑身冒着热腾腾的白气,看到妻子严氏过来,笑着取过手绢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叫那两个‘小贼’出来吧,看了那么久,该是学到一点东西了。”
“原来夫君早就知道了。”严氏朝那边屋檐下弓着身子想要溜走的两个小人伸了伸手,语气温和:“你们两个小家伙想要到哪里去?还不快过来认错。”
被抓了现行的吕玲绮朝旁边的司马懿吐吐舌头,起身扮出可怜兮兮的表情‘哦’了一声,方才慢吞吞的过去。司马懿不好意思的站在旁边,毕竟受过家训,自然明白偷师是怎样的不齿,局促不安中,还未等吕布开口,他眼中噙着泪,便是陡然跪下来。
“小子家中遭盗匪袭击,已孜然一身.......幸得温侯一家搭救,方才得以苟延残喘活过来,如今家已灭,懿已无去处,想拜温侯为师,奉以父礼,弃文习武手刃仇人报毁家灭亲之仇........”说着,眼泪掉下来,头重重的磕下去:“还请温侯教我。”
吕玲绮微微张着小嘴合不拢,就连旁边的吕布也有些愕然,随即,将画戟靠在树身上,笑了出来:“你司马家可是大族,官宦传家,所行之道不同,我教不了你。”
“温侯——”
司马懿重重的在地上呯呯的磕了三下,痛哭起来:“懿身小力微,如今乱世,如何能报的家仇,温侯武艺天下无双,懿若是弃名师而访庸人,岂不眼瞎,大丈夫立于世间,当效仿温侯快意恩仇,手刃仇人!”严氏在一旁听的皱眉,望着丈夫一副欲言又止。那边,吕布哈哈大笑起来:“小小的人,倒是会说话,就凭你刚刚那句大丈夫当手刃仇人,我倒可教你一点。”
说着,将画戟扔过去,哐当一声落在跪伏的身影面前。
“你若能将画戟举起走出五十步,我便收你为徒。”
话语在耳中回荡间,看着眼前的画戟,司马懿微微抬头,擦去泪水,又磕下头,破涕笑起来:“师父......”
抬起头时,对面的身影已大步离开,吕玲绮鼓着腮帮气恼的拿小脚去踢了踢司马懿:“你偷着偷着,就成我爹的弟子了,以后你学的可要教我啊!”
“嗯嗯.....一定教你!”司马懿满怀心事的保证。
后方,屋檐下离开的两道身影听到院中两个小孩的对话,走远一段距离后,严氏有些担忧:“夫君,这孩子心里并不诚实,也没有同龄孩子般的天真,一心只想着报仇,你教他武艺,会不会以后难以管束?”
远处,张辽的身影正巧过来,朝严氏行了一礼,将一封书信交给了吕布:“奉先,咱们的机会来了!这是从陈留张邈那里过来的,还有东郡的陈宫。”
停在门口的身形展开布绢看了一眼,脸上止不住的笑出声,随后抬起头,看向妻子:“那小子学不好的,练武一途,可谓天赋、毅力两者都要具备,他会在抬戟这种考验上要使小聪明,往后成就也是有限,我何须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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