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好多警察,楼门口还拉起了蓝色的带子,跟电影里演的一样……我妈不让我出去,我就趴在阳台上看,楼下围了好些人……后来那个死人就被抬出来了,他给装在一个黑色的大塑料袋里面,就跟我妈到超市里买的带鱼一样,也是用黑塑料袋装……后来他就给抬进一辆小面包车,拉走了,警察也走了……”
他手舞足蹈地描述着,不时空出一只手,抓一把薯条填进嘴里,乞乞嚓嚓地嚼着。
我问他,那个人活着的时候,你有没有看见过他。
他点点头,“那个人是个光头,这里还有一个黑痔。”他用手指点了点嘴角附近。他凑过来神秘兮兮地问我,“叔叔,你在那间屋子里住了这么多天,有没有看到他的鬼魂?”
我一怔,摸摸他的头,“你们老师没跟你们说,世界上没鬼吗?”
可他的声音压得更低了,“以前我也是那么觉得的,可是几天以前,我真看到他的鬼了。”
他抬起头来,惊恐地直视着我的眼睛,“所以我觉得我们老师是在瞎说。”
他告诉我,周四那天晚上他到小区门口的超市买雪糕,回来时有个男的在他前边慢悠悠地走,由于光线很暗,他只看到一个黑糊糊的背影,他们一前一后地走了一会,那个人走到我家那栋楼的楼门前却停住了,然后拐了进去,这时一楼的声控灯亮起来,男孩猛然发现他是个光头,而且他嘴角上的那颗黑痔清晰可见,男孩认出他正是前段时间住在我这套房子里的男人。
他打了个冷战,扬着脸问我,你说这不是他的鬼魂吗?他一定是从放尸体的地方跑回来了……
我决定搬家,另找一处房。拨房东的手机,关机,我管不了那么多了,即便不退房租我也要搬。
黄昏时分,我在小区附近找了家中介公司,约定明天去看房,他们的中介费也不低,看来我回去还得写一张纸条。
在一家小饭馆里吃了碗面,我犹豫了好半天,还是壮起胆子往回走去,我得收拾一下东西,要是一切顺利的话,明天下午我就能搬出这套倒霉的房子了。
越快越好,越快越好。我催促着自己。
我掏出钥匙打开铁门时,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黑暗像潮水一样涨起来,也淹没了我的房间。我站在门口,屋里黑蒙蒙的,涌动着一股甜丝丝的气味。
我的头脑中闪现出这样一幕画面,黑暗中,那个光头正坐在客厅的沙发里,我只要一开灯,就会看到他,他会扭过头来冲着我咧开嘴笑笑,他全身上下,包括他光秃秃的头上,都布满了青紫色的、蝴蝶似的尸斑……
我深吸了口气,摸索着按下墙壁上的开关,黑暗顷刻间融化无踪,乳白色的灯光让客厅里的一切像冲洗照片一样显现在我眼前。我把厨房、厕所、卧室所有的灯都打开,长吁一口气,靠在沙发上,可就在这时,我听到房间里的什么地方,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啪嗒”声,我的心脏像是被人抽了一鞭子。
我分辨出那是房门上锁的声音,而在那个方向,只有一扇门。
在我的潜意识里,我一直没把它当做一扇门,这些天来,我似乎觉得它和周围的墙壁一样,是不会开启的。但实际上,它就是一扇门,它可以被打开,也可以让人走进它,从里面把它锁上。我刚刚才意识到这一点。
我的呼吸渐渐粗砺起来。
我冲到厨房里抄起一把菜刀,一点一点地,轻手轻脚地,朝储物间那扇暗红色的木门挪过去。
我握住把手,暗暗加力,仍旧是死锁的。我把耳朵贴在门上,凝神谛听,有一刻,似乎给我捕捉到了些微的响声,但我不能断定是人发出的。
我退后两步,擎着菜刀,打量着这扇门,犹豫着是不是应该用暴力的方式来开启它。
就在这时,我听到锁簧清脆地响了一声。
我的心脏随之一阵紧缩,仿佛被一只手攥住了一样,我急退几步,扬起菜刀,嘴唇控制不住地哆嗦着,眼睛死死盯在门锁上。
就像恐怖电影的场景一样,门被一点一点地拉开了,一张脸悄然浮现在门里黑暗的背景上,那是个光头,一颗黑痔则像个黑色的小洞附着在他的嘴角边。
他咧开嘴阴郁一笑。“你应该知道我是谁吧,我就是张贯全。”
张贯全贩毒,也吸毒。在我来之前,他在这里租住了半年多,直到两个月前的那一天,有个叫猴子的朋友在他这扎了一针,然后就莫名其妙地死掉了。猝死,这是不少吸毒者走向死亡的方式。
他守着那具尸体发了半宿的愁,只好跑到派出所去报案,舍卒保车,他坦承自己吸了毒。警察勘察了现场,解剖了尸体,认定不是刑事案,也就没太深挖,尸体运走,邻居们都以为死的是他。
但他的走运也是有限度的,他给送到戒毒所强制性戒了两个月的毒。
其间,他给房东打电话,说他出来后还要续租,请求他别把房子租出去,可房东怎么还敢让他住,他只好退而求其次,要求他帮忙把自己的物品归拢一下,放进那个储物间里,锁好,等他过段时间回来拿。他在话语里稍稍添加了一点恐吓的意味,房东也只好答应了。
他倒不在乎衣物鞋袜那些破烂。他刚购进的几百克白粉就藏在储物间天花板上他精心改造过的暗格里,为保险起见,他可不希望后面的房客走进那个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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