帘外涌进两个中年郎中, 青梅细心观察, 他们对着张彧毕躬毕尽行礼。张彧虽也还礼, 但那两个郎中显然受之惶恐, 很是惴惴不安。
郎中替她诊脉的时候, 他双手搭膝, 坐在对面青玉的床沿上, 眉低垂,长长的睫毛遮过眼眶,鼻梁修挺, 划开半边颜在暗暗中,另半边白皙如玉,唇角锋利, 微撇, 紧抿着,仿如入无人定中。
郎中诊完脉, 狭窄逼/仄的屋子里, 屈转到他身侧, 一边一个, 细语轻言, 大约是在讲述病情,已及如何论症下药。
他听的出神, 听罢略沉片刻,接过郎中手中的药方看着。那两个中年郎中似乎是他的仆人, 而他通身一股从容贵气, 即便朴素青衣也遮掩不住。
等那两个郎中辞去,他又到她床前,捂手试她的额头,冰凉的手,捂上她发烫的额头时,她皮肤有微微的疼意。
他道:“好起来,大约不几天,我妹妹就要出生了。”他似乎很期待妹妹的出生。
青梅点头:“必定!”
暗暗猜测到初一的身份,青梅一颗心随即变的复杂。她不知道青玉是如何应对初一的,也不知道初一和青玉最终要走到那一步。也许山鸡果真有飞上枝头做凤凰的那一天,男情女悦,做为妹妹,也只有祝福青玉。
就这样,青梅飞速的好起来。八月初的时候她便恢复如初,忙着整理乱糟糟的院子,替张彧即将出生的小妹妹纳小衣服。
初九日傍晚,楚花匠回到家,笑嘻嘻递给青梅一只小钱袋,青梅打开一看,里面满满一袋,全是上次初一给过她的洗儿钱。
她好奇问道:“爹,这钱你打哪儿来的?”
楚花匠道:“恰昨儿内事堂大太监苏修亲临我们雕砖厂,顺手赐的。说是皇后娘娘生产,洗儿钱见者有份!”
据此,青梅才敢肯定初一的母亲果真是皇后娘娘。她追问道:“那大太监可有告诉您,皇后娘娘生的是公主还是皇子?”
楚花匠道:“说是位公主!”
*
从在如玉肚子里的时候,这第五个孩子就最牵动张君的心。
先是胎位不正,据吕太医的形容,小家伙基本算是缠腰横抱着母亲。这样的胎位若生起来,先出来的自然会是手或者腰,那就算是难产了。
忧心忡忡几个月,直到临产前七八天的时候,小家伙悄悄调转了自己的姿势,头朝下,面朝里,调成最顺溜的姿势,到八月初七这一天,如玉羊水先破,要生孩子了。
福宁殿的大院之外,两侧廊道上满满当当站着宫婢与内侍们。有头脸的大太监们才能站在大门上,众人皆是提心吊胆,上百人将两侧通道挤的水泄不通,却是鸦雀无声。
大门紧闭。张君就站在台阶上。两个弟媳和悦和蔡香晚站在下首,留心听殿中动静。
殿中亦是鸦雀无声。和悦与蔡香晚两个以眼交流着,两人皆在罕闷,怎的如玉生这一胎一点动静都没有,忽而听到微微一声轻啼,张君拨腿已经进殿了。
不一会儿赵姑姑喜孜孜从殿内走出来,蔡香晚上前问道:“丫丫,是皇子还是公主?”
赵姑姑道:“心遂所愿,娘娘生的是位公主!”
梁上似有老鼠窜过,蔡香晚仰头的功夫,便见初二带着只猴儿,跃梁跑远了。
她已见怪不怪,和悦倒是吓了一大跳。
和悦道:“我原来也是公主的说实话,读书学史,也没见过二哥这样放纵孩子的。那个个儿哪是是皇子?土匪还差不多。”
蔡香晚倒不介意这些。她家张谏也与如玉家的几个一起顽皮,熊孩子的母亲总爱给熊孩子找借口。
她道:“孩子们也是那起子阉人与婆子们带着,腌人们阴气重,二嫂也是怕他们他们兄弟跟着阉人们学的娘气,所以略纵着些,要他们自幼儿别带上娘气,我倒觉得很好。”
*
如玉产后虚弱,笑问道:“你瞧着小五如何?”
连带这一个,张君已经见过五个初生儿。但不比前面四个生下来奇形怪状,他的小公主亮晶晶的大眼睛睁着,肤色细白,一眼对上他的眼晴便不肯再分开,小手微乍着。
她哭的声音也小,仿似猫哼一般,不比前面那四个皮小子,生下来第一声吼就要掀翻屋顶的剧烈。
张君等了十二年终于等来个公主,粗枝大叶带惯了儿子,一时之间竟有些怯意,不知自己该如何带大这小小一点人儿。他看了许久,叹道:“大约你小时候就是她的样子。”
如玉问道:“为何?”
张君道:“我瞧她跟你生的很像!”
如玉笑这家伙痴:刚出生的孩子相貌未定,那里就能看出来像谁了。
*
初一弟兄四个好容易熬到小公主满月,敢伸手捏一捏,或者摸一摸那嫩嫩的小手儿。
本来,如玉是唤她小五的,张君嫌这名字配不上他可爱的小公主,翻遍《诗经》也找不到适合小公主的词,与初一一般,便一直耽搁着。
因她生于八月初七,福宁殿上下便初七初七的喊了起来。
直到初七公主的洗三,满月皆过罢,初一兄弟几个仍还沉浸在终于有个妹妹的喜悦之中。每天入福宁殿蹑手轻脚,一个个皆是乖的不能再乖,就连彼此间的打闹都少了许多。
九月十八这天,一个寻常只在延福宫外当差的小内侍忽而拦道,也是颤颤兢兢,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来递给初一道:“大皇子,今日尚宫局一位姑姑递了封信进来,说是给您的,托奴婢带给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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