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老太太入宫, 如玉将她安排到延福宫去住, 恰恰好可以堵宫外那帮老命妇们的嘴。
眼看端午, 贺氏亲自下帖, 要请老命妇们入宫一聚。老命妇们入宫, 自然要带那恰豆蔻年华的小女儿们。延福宫使将此事报到如玉面前, 请示该如何布置。如玉也在忖度老太太的心思, 暗猜她大约是想借此机会看看京中各府适龄的闺秀们,提前为张君物色一番,看可有适合纳入宫为妃者。
既走到了这一步, 如玉自然也没想过还能一夫一妻到老。张君还在学着做皇帝,她也在学着做皇后,都疲惫无比, 都不知前路究竟在何方。
夜夜他抱走两个孩子摸上她的床, 并肩在一处,手时时挽在一起, 可她打心底里知道, 总会有女人躺到他和她的中间, 正如蔡香晚所说, 有一个就会有两个, 一个又一个,他肩负起这突如其来的责任, 终将要和她相行愈远。
她笑呷着茉莉花茶,捧着锦册轻轻翻阅, 对那延福宫使说道:“既命妇们入宫, 必定会带着自家的闺秀们,延福宫几重大殿无甚玩头,于小姑娘们来说,难得入宫一回,不如将延福宫两侧的晏春阁、浣秋阁等处全部放开,如今杜鹃、牡丹、月季、芍药开的正艳。我见宫里的小婢子们也都做了许多香包,也都挂出来,比比手艺,大家同乐一日,如何?”
在这些宦官们眼中,新的皇后娘娘,与前一任,她的嫂子很不相同。她寻常并不爱绣饰繁锁的大袖之衣,今日只着寻常衣服,对襟羽纱长袄,翡翠烟罗绮云长裙,发髻挽的高高,不过素钗素饰,连冠也不戴,白而俏丽,笑意融融,无比的亲和。
既然最终守不住,又何必白费力气去哭皇天。如玉将锦册递还给延福宫使,看他领着延福宫一群小内侍与小宫婢磕头告退,微笑着起身,扶过丫丫道:“走,咱们带着初一和囡囡去钓鱼!”
一岁半的初一爱上了钓鱼,皇宫又是个多水的地方,如今如玉整日带着他和囡囡四处游玩,装模作样钓鱼。
到了端午正日子,清清早命妇们就入宫了。从西华门过福宁殿,丫丫和秋迎在大殿外站着,一个个检阅过去,春妆清透,腕系五彩丝带,腰缀香包儿的各家闺秀们,真真儿个个闭月羞花,沉鱼落雁。
最小的顶多十二三岁,大的也不过丫丫的年纪,总之,这群新长成的小娇娥们,带着对皇宫的憧憬,对年青帝王神秘的向往,略有大胆者,踮着脚尖儿望着垂拱殿的方向,要看看皇帝是个什么相貌,想知道今日一宴,能否与这各色名花中,自己独独得皇帝青睐。
至于皇后,在十四五岁小姑娘的心目中,二十多岁的妇人,已经是昨日黄花,全然未曾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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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皇太后是一张九凤朝阳座椅,如玉侧陪在旁,坐一张彩凤牡丹团刻檀木椅,笑望着一从老命妇颤危危行群臣大礼,与关内侯夫人点过头,便去留心那白勇家的老祖母白老夫人。
白勇当初坚定支持张震,如今任西京大营统兵,在朝的地位,犹如张登在前朝的地位。白老夫人果真带了三个如花似玉的美娇娥,纱罗相裹,玉饰相围,声似莺啼,在太皇太后面前极尽谄媚,到了如玉这里,也是诚实拜服。
一瞬间殿中便围了十几个小姑娘,如玉用心记着她们的名字,笑的十分温柔,也捉住一两个特意赞了一回荷包儿,彩带儿。
面见还不曾罢,便听外面宦官一声高叫:“皇上驾到!”
如玉跟着那站于屏风侧的小姑娘们一同抬头,身着明黄色绣五彩团龙圆领龙袍,戴金冠的皇帝便走了进来。张君肤色白净,天下间也没有人能如他一般,适穿亮黄如金的颜色。那金冠居中镶翠玉,镂空的金丝网成,轻盈透气,衬着他整个人越发修挺如柏。
他进殿,除了太皇太后,连如玉都要起身拜伏。
张君一直走到如玉身边,牵她的手而起,居中坐到她方才会过那把椅子上,转身笑问贺氏:“祖母看来今日心情大好,竟请得这么多小侄女们入宫来,这些皆是咱们朝中重臣、将门之后,梓童想必也备好了要好好招待她们一番,但不知朕可有幸,能与尔等同乐?”
他一边说,那一群小姑娘们有的脸儿红红,有的帕儿遮面,更有大胆着,一双秋水朦胧的大眼睛,滋溜溜扫过这年青帝王的脸庞。
她们生的迟,不知永国府的二傻子成长有多艰难,只知道这玉树临风俊如谪仙的男子,是世间最尊贵的男人,生着一双笑盈盈的桃花眼。若那双眸子不是望着鹤发鸡皮的老太皇太后,而是与自己四目而视,不知该有多幸福。
只有一点不忿处,便是他一只白净修长的手,一直握着皇后那细绵绵的小手,不曾松开。
如玉叫小娇娥们那目光扫的有些不好意思,挣了几番,那知张君手劲儿极足,险险挣脱,又叫他拽了回去。
他忽而回头,温声笑问如玉:“梓童,今日可有什么好顽的,要叫朕与这些小侄女们一同赏顽?”
和风似的笑,春意朦胧的眼儿,修眉星眸,他就那么温柔的望着她。如玉心说瞧瞧,装的人模狗样似的,当初在陈家村,我就是叫他这故作的绵顺温和给骗了。跟着他一步步艰难,到如今跳进了火坑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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