嫌隙便是这样产生的, 虽是兄弟, 却也是独立个体的人。姜顺携花剌兵之变, 张君一力指挥, 张虎牢牢守住皇城, 他未踏入金人的陷井, 张向带着开封大营的士兵战退了花剌兵, 生拎姜顺。在三面受敌后,他指挥了一场漂亮的还击战,同时还救出了自己的儿子和妻子, 毫发无伤。
也恰是这一回,叫张震忽而醒悟过来,张君比他更能统摄全局, 冷静, 不会意气用事,无论时局乱到什么程度, 他都能权衡利弊, 并且找到一条最有利的出路, 带着众人渡过难关。
做皇帝的只有一个, 他是长, 也一直统慑着兄弟们,可张君有更好的妻子, 有更好的头脑,若是对手, 将是最可怕的对手。
“大哥!钦泽!”进来的是如玉, 她还带着几个小丫头,几个婆子,进门便问:“母亲在何处?”
张君指了指后院,问道:“你找她何事?”
入夜后如玉换了件豆绿色的妆花褙子,沐浴后发也未挽,松松拢在脑后,轻摇着把团扇,扇的发丝轻撩,笑道:“关乎咱们一府的事儿,大哥也不要走,我有件陈年旧事儿要与母亲对对,你也一起过去听一听,可好?”
夜色下,正房窗格的光照出来,洒在如玉圆嫩嫩的脸庞上。他兄弟隐于幽暗的檐廊之下,张震不必顾及他的情感,肆意打量着这个他快马加急五百里,从完颜冠云手中夺回来的弟媳妇。
离京三千里路程,再详细的地图上也不会有的陈家村,她十多年蒙尘在那小山村里,上天却将那个抹去浮尘的机会,交给了张君,所以,此生她是他的妻子,也是他的所有物。由此可见,上天待每个人都是公平的。
张震一笑道:“那就去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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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璃珠也不知自己一番离间之计究竟能不能离间张君兄弟,此时胸怀闷闷,越发嫌屋子燥热,吼小芸香道:“为何不多置些冰来,这屋子里热成这样,你竟是死的?”
小芸香端了冰镇过的酥酷来,里面洒着提子干儿,枸杞粒儿,碎花生米,淋着一圈儿蜂蜜,于这夏日吃起来,冰凉可口。姜璃珠接了过来,吃了一口便捂嘴,摔了碗道:“不行,这件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张君身为继子将我的衣服剥,将我辱了,张震屁都不放一个。咱们往隔壁府找老太太去,找二老爷去,我就不信天底下无人管得他们兄弟。”
小芸香道:“奴婢听闻老太太身子骨儿也不大好,咱们去了万一老太太一口气喘不过来,永王府诸人会不会怨到您头上啊。再说了,老太太的性子,肯定也是向着这一府兄弟的,小姐您的苦,她怎能理解。”
姜璃珠想了想也是深深一叹:“永王府诸人看来是指望不上了,我倒想起一个好人来。御史台周野刚正不阿,是个有名的孝子,最恨世间这些忤逆不到的儿孙们,你找件寻常些的衣服来给我,咱们此刻就去关内侯府,找周野说一说,只怕能治得他们兄弟。”
张震并不迈步进门,在檐廊下站定,唇角抽着回头,如玉和张君就在院子里站着。隔着一扇窗子,他慢慢踱着步子问道:“姜氏,你知周野是个孝子,可知他最厌恶什么人?”
姜璃珠不期隔窗有人,腾得站起来,以为只有张震一个人来了,随即冷静下来,问道:“厌恶什么人?”
张震道:“钦泽中探花的那一年,考题恰是周野拟的,名字是‘小孝治家,中孝治企,大孝治国’,要考的,自然是何为大孝治国。孝者,伦理纲常也,伦理乱,何谈孝?
你母与我母本为隔房的姐妹,幼时你到我们永王府,还是要喊我一声哥哥的。你也不是三岁小儿,十七八的姑娘自己作主嫁给我父亲,生生乱了伦理,周野最讲伦理的人,恰就厌你这种人。所以我劝你还是别去找他的好,横竖一府之中,我们兄弟又没有亏待你这个后母,你又何必非要生事?”
“你还知道你是我表哥,那为何眼睁睁看着老二欺负我?”隔着窗子,姜璃珠不知道院子里有几个人,还以为张震终于单独来安抚自己的,声音颇带几分幽怨:“要知道,他今天敢不惜羞辱我来气死你爹,明天就敢跟你争大小,横竖那是个没人管,放养大的野孩子,三纲五常,礼仪孝道,他懂什么?
他连佛案上的供品都敢偷,连佛祖都敢欺,还怕你个哥哥?
须知当初先皇要亲点他为状元及第,你父亲恰就是说他不足孝,不能为天下先,才叫皇上替他点的探花。你父亲多次跟我提过,说老二狼子野心不得不防,几个儿子里头,他最不放心的就是老二,怕他将来要跟你争大小。”
她一通的说。皇后做不得做个太后也好,总之张君那个人,她是非要叫他死不可的。
张君握过如玉的手,轻轻捏了捏,缓缓摇了摇头。当着众人的面,如玉自然随即抽回了自己的手,回之一笑,近前一步朗声问道:“既母亲说钦泽不惜当着父亲的面惜辱你,好气死父亲,他总该有个目的,但不知母亲觉得那目的是什么?”
姜璃珠一听如玉的声音,拍一把掀开窗子,便见院子里黑鸦鸦站了许多人,唯张震站在窗下。她连忙将自己方才的话过了一遍,心觉得并没什么能叫如玉抓住把柄的,遂顶上去冷冷说道:“狼子野心,他自然是想气死父亲,好谋大哥如今当家人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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