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玉被逼到了放生池畔, 几乎踩到自己的裙脚, 猛然转身站到离岸一边。这是她从来未曾听过的新奇论调, 能完美解释当初张君在陈家村为何必得要娶她, 又为何会有那么一番话。
他曾说过的, 那怕他再努力, 也许永远都不会爱上她。
他不想娶公主, 而京中贵女们又无人肯嫁他这个在永国府无任何地位,又还打过皇子的小翰林。这才是他愿意娶她,又肯三千里路上接她回京的唯一的理由。他不是为情, 也不是为义,仅仅只是需要她一起抵御,反抗区氏暴性而又蛮横的那股压力而已。
如玉飞速的将永国府所有的人从脑子里一遍又一遍的果着, 一步步逼近周燕:“你方才笃定主意张诚会救你, 恰就是因为害我的那个人是他,你才不敢在浮屠上说出他是主使, 还天真到以为自己掉下去, 他会救你。小丫头, 他不过是仗着自己有副好皮囊, 利用你, 哄着你来谋害我,此时灭口还来不及, 又怎会救你?”
周燕脸色瞬时惨白,忽而怪笑道:“以你之蠢, 永远猜不到那个人是谁, 因为他就是张君。”
看来只是这小姑娘的一厢情愿,张诚并没有与她一起作恶。如玉忽而就悟过来害她的那个人是谁了。这府中只有一个人,能在这场乱局中坐收渔利,因为张诚尚公主与她无关,她之死也无人会怀疑那那个人身上,她稳居慎德堂,今天早上相见时皮肤蜡黄脸上浮斑,显然跟区氏一样也怀孕了,但是连个妾位都没有。
就是那个如锦,周燕与她再无挂葛,俩人之所以能联手到一起,不过是一个想从中作梗坏了张诚尚公主的好事,而另一个,想从此挤走邓姨娘稳居慎德堂而已。
既悟到了,如玉也就不想再跟张燕争吵。她转身要走,忽而又叫周燕一把拉住,今天,周燕是非要治死如玉不可了,因为事情越来越复杂,本来她不过是叫如锦诱着,想趁着如玉新进门根基不稳时捣个乱,两人趁乱一起收个渔利而已。
可是如玉当初非但没死,反而在永国府站稳了脚根。而搭上姜璃珠,是她做过最蠢的事。在瑞王府没有借助姜璃珠栽赃成功,反而叫她生了入永国府的心。
如锦已经达成了目的就不会再有动作,而且她转而投诚了区氏。若她再没有动作,再不为姜璃珠铺路,当夜砒/霜害命的事儿,再到东宫那场未成功的祸事,如锦和太子妃等人就得一股脑儿栽赃到她头上。
她原本不过是想着嫡姐嫁给嫡子,自己庶女嫁个庶子,能在如锦的温劝下让张登点头,叫张诚娶了自己而已,谁知非但没有办到,如今背上还压了两桩难以洗清的案子。
“张君叫你作娘,你难道不觉得恶心,不觉得难过吗?”周燕不停的讥笑着:“他心里爱一个女子,如痴如狂,此生都不会变。那份爱那么明显,京中人人皆知,你向来自作聪明,怎么就看不到了?”
“那个姑娘,是谁?”如玉显然已经气疯了,面色惨白,整个人都摇摇欲坠,站立不稳。
周燕转而将如玉再往放生池畔逼着,两只手伸了过来,边说边要把如玉推入池中:“她是……啊!”
她话还未说完,如玉抬腿朝着心窝子便是一脚。周燕背靠着放生池,这一脚出去,整个人落入池中,水花四溅。
女子服饰宽大,秋衣又皆有夹层,此时衣服浮于水上,周燕整个人在水中扑腾着,一尺多长的大鱼以为是投了食下来,在她腿边头边乱窜乱啜。
如玉怔在那里,喃喃说道:“老天保佑,永远都不要叫我知道他喜欢的那个人是谁。”
乱轰轰来了几个和尚,扔着绳子划着小舟将周燕救了上来,不一会儿府里的丫头婆子们,蔡香晚和张凤等人,闹轰轰的都围了过来,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如玉皆没看到也没听到,过得片刻,这些人又乱烘烘扶着落汤鸡一样的周燕走了。
如玉回过神来,估计这场秋游也该结束了,正准备回去找张君,忽而似有物从自己耳边掠过,寻声望去,便见那高高浮屠之上,三层楼的窗子里,有个披黑衣的男子,正在看着自己。
细看之下,如玉才发现那竟是许久未曾见过的沈归。她心头一阵欢喜,提着裙子几乎是飞奔上楼,气喘嘘嘘才爬上二楼,迎楼梯便见沈归站在台阶上,笑望着自己。
千里遇故知,如玉腿有些软,扶墙稳了稳气息,狭窄逼/仄的阁楼中,她问道:“沈大哥,你怎会在这里?”
沈归就那么看着如玉,乡里汉子,张嘴也说不出太多的情话来。他道:“我瞧你过的并不好!”
三千里路,多少关卡盘查,他实在是放心不下她,想来看看她过的好不好。谁知一来就听到永国府颇多的事非,还瞧她生生将一个小姑娘揣进了放生池中。
如玉在那临窗高台的蒲团上跪了,伸手拍了拍另一只,示意沈归也跪下。她的手白了许多,也细了许多,比之陈家村的时候,整个人都仿如脱胎换骨,第一眼他都未认得出来。
她道:“不过是过日子而已,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陈家村有陈家村的好,京城也有京城的好,我很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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