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
福宁殿上,赵祯已经失控,双目充血几近疯魔。
“二十年啊!”
“这二十年间,章懿太后有无数次机会与朕擦肩而过,有无数次机会与朕母子相认。”
“有无数次机会,问问朕冷不冷,热不热......”
“有无数次机会,摆脱那个凄冷可怜的生活!”
“可是,她没有。她不但没有与朕相认,甚至没有与朕说过只言片语。”
“这......”赵祯怒吼着冲到唐奕身前,一把擒住他的衣襟。
“这就是大内之中的真情!!”
唐奕愣愣地看着赵祯,心中有震撼,亦有感伤。
说实话,皇帝的这个故事让他意外,很意外。
原来那些所有的说不通,所有的不和逻辑的背后,隐藏着这样一个残酷的真相。
刘娥遗书中说的一点儿都没错,一个小宫女如何保得住赵祯平安长大?又如何把他推上皇位?
也只有刘娥这个有手腕、有势力的女人,才能让宫廷之内的阴暗与丑恶远离赵祯。
而那个可怜的李宸妃......
不,现在唐奕一点都不觉得她可怜。
她是伟大的,她自己选择了一个可怜的人生来成全自己的孩子。
想到这里,唐奕由衷长叹:
“章懿太后......大爱无疆。”
“哼!”赵祯冷哼一声,却是一点都不领情。“你在嘲讽于朕吗!?”
此时的皇帝近乎偏执,他在发泄,与其说是在把往事说给唐奕,倒不如说是用怒火把憋在心里几十年的往事交待给自己。
“你是不是以为朕要用一个‘无情的故事’来说服你,最后却讲了一个有情的故事来自相矛盾!?”
“你错了!”
“朕从来都没说这是一个无情的故事。”
“朕也从来没说朕是个无情的皇帝!”
“朕有情,母后亦有情。”
“先帝、章献、章惠两位太后也有情。”
“可是,这宫墙之内的情份,不是你唐疯子要的情份。它有条件、有代价,有时候甚至比无情更无情!”
说到这里,赵祯喘着粗气,拉着唐奕的衣襟把他拖到眼前。
“朕有情!!”
“朕对你这疯子依然爱护有加!!”
“可是,朕......不能因为朕的情,就把祖宗基业、千秋社稷都押在这份情上!“
“你明白吗?”
......
唐奕任赵祯提着衣襟,平静地看着他的“真情流露”。
“我明白。”
“更明白,江山为上、社稷居前的道理。”
“但是!”唐奕话锋一转,尤为坚定。
“如果这江山!”
“这天下!”
“这朝堂!”
“这君臣......”
“成了只靠阴谋权术维系的虚假!”
“如果我身边的人......”
“所爱的大宋......”
“为之奋斗的宏愿......”
“成了冷冰冰的算计,赤-裸-裸的利益交换!”
“那,那也太让人失望了吧?”
......
“你,你这个疯子!”赵祯颤抖出声。
“朝堂、天下,不是你的情义,是国之大体。”
“你,你非要朕把话说绝吗!?”
唐奕寸步不让怒吼出声,彻底盖过赵祯的声音。
“老天让我这个疯子到这世上走一遭,如果还是从一段悲剧走到另一段悲剧,从一处阴暗迈向别一处阴暗的轮回......”
“那我来又有什么意义?你要我又何用!?”
济世、为人,唐奕从来不是一个理性的存在。
重生、梦回千年,他回来就是改命:
改一个叫唐奕的升斗小民的命;
改千年起落汉家儿郎的命;
改命运多桀、屈辱民族史的命;
纵使这不符合历史法则,不符合万物规律,纵使荒谬!
可是,难道不值得一试吗?
老天派他这个千年之后的灵魂回到大宋,绝不是让他来重蹈盛衰更迭、万物浮沉的。
“我不接受!”唐奕激动看着赵祯,掷地有声。
“而且......”挣开赵祯的手。“而且,我劝陛下也别接受。”
“如果我是陛下,我不会以此来做为衡量权与情之间的标尺,而是打破它,不再让章懿太后的悲剧重演。”
......
“听听,听听!!”
赵祯气得上气不接下气,唐奕之前说的话一句也没听进去,指着唐奕对李秉臣大吼:
“如果他是朕......听见了吗!?他要取朕代之了!”
李大官面容一苦,“陛下知道的,子浩不是那个意思。”
“什么不是!?”赵祯吼叫着,转头看向唐奕。
“你真的要让朕把话说绝吗!?”
唐奕平静地一拱手,“陛下但可直言。”
事到如今,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儿上,还有什么可遮遮掩掩?还有什么是避讳的?
“....,,”
赵祯沉默了,看着唐奕的眼神一连数变。
把话说绝?
下面的话,他真的想把话说绝,但又不敢把话说绝。
他怕,怕失去,怕这个疯子从此离他远去,他必没有表面上那般绝决。
稍稍让自己缓和下来,“你......”
“你确实是绝顶聪明,也确实有济世之才。”
“从你进京的那天起,朕就知道,朕得了一个奇才。”
“事实证明,朕也没有看错。这些年,你为朝堂做了多少,为朕做了多少,朕都看在眼里。”
“可是......”
“可是在这朝堂之中,人臣之道,你根本就不够格!”
......
“你的观澜!”赵祯越说越激动。“你的名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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