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从不缺少能人,从唐奕现有的布局看出他有革新之意,可能也绝非司马光一人。
但是,唐奕现在问出这句:“君实可愿助我?”绝对是心怀忐忑的,甚至有一丝慌乱。
在原本的历史之中,司马光是反对变法的首臣,甚至可以说唯一可以和王安石正面一战的坚定保守派。
虽然唐奕不是王安石,虽然现在的局势与原本的历史不同,虽然现在的司马光还没有登峰造极,但是,唐奕还是怕,因为眼前的这个人......是司马光。
“君实可愿助我?”
唐奕的这句话让司马光也是一阵沉默。
看了看富弼,又看了看唐奕。
“富相公在此,请恕下官无礼了。”
富弼面沉似水,不知为何,这个青年人竟让他感到一丝透不过气。
“君实,直言无妨。”
“其实......”司马光坦言道。“其实,庆历之举光是不看好的,只是人微言轻,不得上达天听罢了。”
“为何?”
司马光一笑,“有心无力!”
......
这四个字一出,富弼脑中瞬间闭过一个念头:一语中的。
即使是庆历革新的主导人物,现在回首,富弼也不得不说,范仲淹他们是准备不足的。
实则就是年轻的赵祯和一群良臣看清了国之弊端,急忙想要补求。心是好的,但却忽视了,沉年痼疾岂是虎狼之药可一济得愈的。
《陈条十事》确实对症,但却只是美好的愿景罢了,想一朝得改难如登天。
司马光看向唐奕,“相公与大郎不毕在意光的‘马后炮’。光虽不看好庆历之举,甚至如果将来有类似的所谓冒然革新依然会不看好。”
“但是这次......”说到这里,司马光话锋一转,目光也随之转向唐奕。
“这次,我看好大郎。”
“哦?”唐奕闻声心中稍定,疑惑出声。“为什么?”
司马光道:
“虽然以我的眼界也只能看懂大郎前面的布置,却是对接下来要怎么做全无了解。但是光觉得,大郎起码没有画饼充饥,而是踏实实干。先立起了革新的基础,谋而后动,起码不是空谈高论。”
“光以为......”
“不妨一试!”
唐奕眉头彻底舒展,“那君实可愿与我同行!?一同试上一试!?”
司马光沉吟片刻,眼神逐渐坚定,抱手过顶,高揖落下。
“与君并肩,风雨同舟!”
......
唐奕只觉心中闷气骤然而散,朗声大笑:
“如此甚好!明日起程,归京!”
“归京......”司马光复述此句。“归京......再战!”
燕云是第一战,那么下一战将如何打响,司马君实很期待。
......
————————
唐奕临走前没有见耶律洪基。想见,终还是作罢了。
那天耶律洪基问他,若是没有打君欣卓的主意,结局会不会不一样,唐奕后来真的仔细想了想。
国之大义,有没有君欣卓依旧不会改变。但是,两人可能真的会成为朋友,收回燕云之后的结局,也许会不同吧!
与司马光策马引队向南缓行,出辽军大营,只见道旁的山岗上,隐约有一骑孤立。
唐奕抬眼望去,心中一软,下意识地打马上坡。
不想那一骑似乎不想与唐奕正面一会,见他上来,立马一夹马腹急驰远去。
唐奕勒住马缰,怔怔北望。
孤骑。
长天。
塞上草海,碧波如鳞。
定格成唐奕眼前,无法磨灭的画面。
别了,耶律洪基。
别了,朋友....兄弟!
......
——————
回到古北关。
此时,关上人声鼎沸、热火朝天。西军将士正在重新修葺关墙,东面的塌城已经焕然一新。雄关依旧,却好似那场血战从未发生过。
关外。
距离关城三四里远的地方,也有一群人在忙碌。却是一批石匠凿刻着一座座巨石,其中一石已经接近完工。
高头大马人立而起,马上一重甲巨汉提兵北指,活似一尊门神守护着大宋的北大门。
杨怀玉靠到唐奕身边。
“五百雕像却是一时半会不得完工。”
唐奕默然。
“在心里,已经完工......”
杨怀玉点头,唐奕说的没错,在大宋的心里,那五百黑骑已经立起,已经完工,也已经......不朽!
指着申屠鸣良石像旁边刚刚立起的一块石碑,正面空空如野,尚且无字。
“给这片碑林起个名字吧。”
......
唐奕闻声缓缓下马,朝那碑走了过去。
转到碑后,却是有字:
怒发冲冠,凭阑处、潇潇雨歇......
......
澶渊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
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
......
正是唐奕为阎王营专门写的那首《满江红》。
看着旧词,唐奕不禁挑起嘴角,“这词不合时宜了,却是要改一改。”
“改成什么?”
......
“怒发冲冠,雄关处、塞上云歇。”
“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
“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澶渊耻,今得雪!!!”
“臣子恨,未敢灭!”
“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北狩旧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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