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五月, 天越发热了。
镇山关的总兵郑帅奉旨回京述职,好像事关边塞之中新实行的统兵制,此事跟张制锦关系匪浅,连郑总兵进宫的时候也是他作陪, 所以连日里他更加忙的分/身不暇。
七宝的产期也越发近了,略一动身上便冒汗,她懒懒地很不想动弹,之前答应张制锦的话也随着抛到九霄云外。
幸而有一件好事, 那就是裴宣已经度过了最危险的时候,身子大有起色。
七宝原本还想去探望,石琉亲自告诉了她这消息之后,七宝才放心下来, 又想起当日张制锦的反应, 就并没有特往永宁侯府多走一遭。
五月中旬, 入夜,天极闷热。
七宝侧卧在院子里的竹榻上, 同春跟宁儿巧儿在旁边为她打扇子。
夜风轻送, 院子台阶下一棵紫薇花树轻轻摇曳, 屋檐下灯笼的光照在花树上,于地上投出了重重叠叠的花影。
七宝正眯缝着眼睛, 朦胧欲睡,昏昏沉沉中瞥见地上的花影, 看着有几分眼熟。
身不由己地盯着多看了些时候, 隐隐想起来, 这竟好像是当初在紫藤别院里,夏夜休息于樱花树下时候的情形。
一念生,不知为何一个恍惚,突然打了个寒噤,觉着身上发冷。
七宝猛然一抖,手紧紧地在凉榻上一扣。
这种感觉令人害怕,就仿佛自己正身不由己地往深渊之中滑落一般。
七宝从半梦半醒中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漫天星斗,以及闪闪烁烁的花影摇曳。
同春正俯身问道:“姑娘,怎么了,是不是做梦了?”
七宝呆呆地看着她,无法出声。
同春正要再问,旁边的秀儿突然叫道:“同春姐姐!”
同春随之转头,见秀儿正吃惊地盯着七宝的身下。同春目光一动,却瞧见七宝的裙子已经湿了一片。
毕竟是生过孩子的,同春心中大惊,细细一看便喝道:“快,快去请产婆来!还有石先生!还有……快去告诉咱们九爷……”
巧儿早扔下扇子飞跑出去了。
同春扶着七宝,心怦怦乱跳。
据她所知,七宝还不到产期,但是之前石琉曾交代过要防范任何情形,加上同春自己又是有经验的,所以倒也不至于太慌张。
只有七宝还懵懵懂懂的,见她正吩咐人,便问:“怎么了?”又问:“大人回来了没有?”
同春扶着她:“姑娘别急,我想你、你大概是要生了。我叫人去告知九爷,想必他即刻就会回来。”
七宝听到一个“生”,脸色一变。
忙低头瞧去,却看见自己高高隆起的肚子。
七宝睁大双眼,抬手在腹部上轻轻抚过:“我、我……”
这会儿巧儿已经将产婆飞快地拉了来,大家七手八脚,小心翼翼地扶着七宝进了内室。
期间,七宝也不嚷不叫,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
在回到床上之后,七宝缓缓吁了口气,才终于察觉到一股奇异的痛开始在腹部蔓延。
这段日子为了好生照顾七宝,石先生已经在府内住下了。
所以在产婆赶到之后不多久,石琉也鸡飞狗跳地来到内室,但里头七宝已经开始分娩,房门紧闭,石琉只得在外等候。
隔着门扇,只听到七宝呼痛的声音,石琉也忍不住紧张起来。
半个时辰过后,张制锦得知消息。
那会儿他才陪着进京的郑帅出宫,同人在吏部商谈,闻讯即刻赶了回来。
不多时,威国公府内苗夫人跟周承沐叶若蓁等也都前来,苗夫人便跟叶若蓁也进了房中看护。
从傍晚时候犯了阵痛,渐渐地两个时辰过去了,产房之中七宝的呼痛声音也越来越低。
苗夫人等没到之前,张制锦亲自在房中守着七宝,倒也罢了,等苗夫人众人来到,张制锦只得退了出来。
然而他坐立不安的,在门口左右徘徊。
周承沐毕竟是当了父亲的人,很知道他这种心情。
只不过看着张侍郎向来镇定自若的脸上竟也出现了张皇失措的表情,周承沐突然想起以前七宝离魂症发作的时候,那时候自己已经没了主意,生恐七宝再也好不了,可张制锦却依旧的镇定自若,胸有成竹。
原来这般强悍的男人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比如现在。
或许也只有现在。
起初周承沐还能若无其事地劝慰张制锦,毕竟叶若蓁分娩的时候也挣扎苦捱了许久,但随着时间越来越长,连承沐也不禁有些慌了。
张制锦按捺不住,几乎要破门而入。
就在这个时候,产房里突然没了声响。
内外一片寂静之时,房门被猛地打开,是同春雪白着脸,她一把抓住石琉道:“先生快进来看看,姑娘昏厥过去了!”
石琉还没反应,旁边张制锦早先一步冲了进去。
周承沐下意识地也要跟着,脚步一动却又反应过来。
且说张制锦先行入内,来至床边,却见苗夫人抱着七宝,正在叫“心肝肉儿”,叶若蓁也焦急地在呼唤七宝的名字。
张制锦本能掠到七宝身边,见她脸色煞白昏迷不醒的样子,突然害怕起来。
这会儿石琉已经从他身边掠过,径直奔到床边,人未到先探出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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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宝没想到生孩子居然会这样疼。
那种剧痛一阵阵地冲上来,七宝痛不欲生的时候,突然想起当初在镇山关,张制锦得知她有身孕之后那种古怪的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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