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官已取了方继藩的账目。
转呈至弘治皇帝手里。
弘治皇帝对于账目这等事,已是再熟悉不过了。
只打开一看,但凡是涉及到西山的账,都清晰无比,只一看,心里便了然了。
弘治皇帝震惊之余,不禁看了太子一眼,口里道:“太子……”
“儿臣在。”朱厚照其实是不太情愿方继藩交账目给自己父皇的。
父皇虽然保证再不干涉他的买卖,可所谓饥寒起盗心,父皇这样的穷,谁晓得会不会……
不能怪他会多想啊,实在是他也是穷怕了的一员。
此时,弘治皇帝脸上带着讶异之色道:“昨日商贾们就入的账,为何?”
弘治皇帝实在不理解,为什么这些最深谋算的商贾怎么都巴巴的送银子来。
做买卖的事,他是清楚的,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嘛。
可若是再复杂一些,就无法理解了。
他毕竟是天子,不是商贾,此时他方知,这不是自己所擅长的事。
朱厚照犹豫了一下,便硬着头皮道:“齐国公和儿臣……和商贾们交好,儿臣先是寻了各个作坊,先和他们洽谈合作之事,要求他们以低廉的价格对儿臣进行供货……“
只听到这里,弘治皇帝的脸色微微一愣。
群臣亦是露出疑惑之色,又是百思不得其解起来了啊!
他们之中,倒是有人脑子转得特别快,想到了一个词儿……强取豪夺。
莫非是太子跑去胁迫各个作坊?
想到这个的就有刘凯之,刘凯之已按捺不住了,急匆匆的道:“太子殿下,这些作坊主们岂会同意,价格低廉,他们就无利可图了。”
朱厚照鄙视的看了他一眼,这个人真是……没有前途啊。
朱厚照正色道:“一个作坊,要生产出货物,涉及到的成本多种多样,并不只是单纯的生产这样简单,譬如,他们需要准备仓库,将生产的商品入库,而后,还要雇佣人,四处寻找买家,可一般的买家,所需的货物,或多或少,这就导致,他们的生产,可能不能持续。对于作坊而言,他们最害怕的事是自己生产出来的商品积压,一时销售不出去,这会承担巨大的仓储成本,甚至还会引发巨大的风险。”
这话浅显易懂,至少弘治皇帝是懂了。
不错……
朱厚照继续道:“因此,儿臣提出大规模且持续稳定的订货,对于各个作坊而言,儿臣便是他们的衣食父母,甚至有的作坊,不必雇佣销售人员,减少中间环节之中许多的开支,只专心于生产即可。因而,他们给儿臣的货,虽是低廉,却因为稳定和订货量大,足以让他们有利可图,还可使他们后顾之忧,他们只需根据儿臣的巨大订单,调整生产即可。”
原来如此……
弘治皇帝想到自己当初在作坊里,最终被陈彤折腾的差一点破产,其中最大的原因,也在于货物积压,这是极可怕的事,风险实在太大了。
弘治皇帝不禁多了好奇,兴致勃勃的道:“太子继续说下去。”
于是朱厚照随即道:“拿了这些低廉的货源,儿臣再寻其他的商贾,令他们分销,儿臣手里的货物价格低廉,不只如此,而且所有的货物,应有尽有,商贾们若要货物,不必费心去和作坊谈,只需寻儿臣即可,儿臣保证货物的质量,也能随时保证出货,童叟无欺,对于那些商户们而言,省心省力,哪怕是他们直接和作坊谈,也未必能拿到这个价格。”
“可问题就在于,商户们也要挣银子,拿了货,怎么挣银子,却是一个难题。儿臣既然决心涉足此业,首先便是要想商户之所想,因而,这个百货商场,才应运而生。有了这百货商场,一旦这商场可以遍地开花,那么……商户们还担心,从儿臣这里定来的货物,销不出去嘛?”
“因而,昨日儿臣的百货商场建了起来,起心动念,决心在天下各州府投入银子,建大小百货商场的商户,数之不尽,商户们来自天下各州府,他们在各地,自有自己的人脉和资源,因而,对他们而言,在本地建立商场不是什么难事,唯一难得,反而是货源,若是不能持续供货,又或者是,根据不同的销量,及时调整进货,这便是天大的事,一个商场涉及到的货物,数百上千,难道他们要一个个和作坊去谈,因而最便利的方法,就是寻到兴国商号,由兴国商号稳定供货。”
“这些银子,多是定金,这才只是昨日一天而已,现如今商户们嗅到了商机,已是开始行动起来,只怕在未来,会由更多的订单和定金到兴国商号来,兴国商号从中得到的利润,便在于此。”
这是一个极简单的原理。
这个时代的作坊和商户之间,本身就沟通不太顺畅,彼此之间,想要建立起信任,也极不容易,而对于商人们而言,任何一个商机的出现,等你慢慢的寻觅到了供货商,与对方建立起了信任和较为稳固的关系时,可能找个商机,就彻底的措失了。
兴国商号,则成为了一个平台。
说白了,商号就是赚差价的中间商,在上一世,虽然许多的商业模式,都在极力想要撇开赚差价的中间商,可在这个时代,中间商并非是落后的产物,恰恰相反,它反而成了工商之间的润滑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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