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治皇帝听罢,面上变得晦暗不明起来。
作为皇帝,也是人,当然也不可能不爱钱。可……
他手轻轻的搭在御案子上,一脸的平静,却是突然道:“还是不妥当,岂有将我大明有功名的读书人赠与他国的道理,这于理不合,说不通。”
哎……
方继藩有些失望,有银子也不成啊。
可……这不是银子能解决的事儿。
弘治皇帝在此刻,心里也不禁觉得惋惜。
但是,堂堂天子,这么做,确实很是不合适。
方继藩却对此,有了浓厚的兴趣。
苏莱曼居然喜欢儒生,这是好事啊。
方继藩顿了一下,便郑重其事的道:“可是陛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奥斯曼虽为西夷,却也是人啊,岂有不教化他们,让他们放任自流的道理呢?天下四海之地,理应仁义广播,现下苏莱曼王子倾慕大明,欲行仁政,这有何不可呢?”
方继藩总能把话说得很漂亮,弘治皇帝心思又有一些动了。
听着,倒居然颇有道理。
他踟蹰着:“以什么样的名义呢。”
方继藩的脑子转得快,立马就道:“可以以遣使的名义,组织一支规模庞大的使团,陛下亲自征辟这些学贯古今的博学之士,此后再以使节的名义前往奥斯曼,这不就成了?”
弘治皇帝一愣……
是啊,若只是派出使团的名义,岂不是正好,至于这些人将来肯不肯回来,这就不是自己关心的事了。
弘治皇帝虽有些举棋不定,最后还是点点头:“哎……此事……朕不想多管,朕乃天子,也不能事事关心。”
方继藩自然明白弘治皇帝的意思了。
这事儿,站在弘治皇帝的立场,确实不好管的太多。
方继藩主动便请缨道:“儿臣愿为陛下代劳,陛下放心罢,儿臣一定能将此事办的漂漂亮亮的。”
弘治皇帝呼了口气,意味深长的道:“有什么事,要及时奏报。”
方继藩道:“陛下放心,这些大儒,都是我大明的至宝,儿臣无论如何也不会随意贱卖的,有什么消息,定是随时奏报,免得陛下担心。”
“去吧。”
弘治皇帝算是解决了一桩心事。
这样的事交给自己的女婿,还是很令人放心的,方继藩最擅长的就是这个。
方继藩也是真心想帮弘治皇帝分忧的,不过……他得了旨意,其实还是有些懵逼的。
这苏莱曼……乃是雄主啊,怎么会对这儒学有兴趣?
而且还如此大张旗鼓,引进人才?
人才……
这是人才嘛?
方继藩一路浑浑噩噩的想着,猛地,眼睛一亮,似乎一下子有了思路。
这事儿,得先寻太子再说。
朱厚照听说有挣银子的事,庄稼也不顾了,气喘吁吁的赶了来。
“老方,人也可以卖呀。”
“做人牙子,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方继藩板着脸:“我大明买卖奴婢的事,我一直都看不惯,正想着如何革除这个弊病呢,太子殿下怎么说这样的话。”
朱厚照挠挠头,坐下道:“可是……”
“殿下,苏莱曼王子,希望能够带一批大儒西归,陛下的意思呢,倒是同意了,只是朝廷却又不便出面,这才将此事,交给了臣。臣请殿下来,是想商量此事。”
朱厚照就忍不住道:“这苏莱曼,瞎了眼吗?”
方继藩觉得朱厚照实在是口没遮拦,他叹了口气:“任何人来了我大明的京师,尤其是这新城,都难免要生出向往之心啊,这是人之常情嘛,这个苏莱曼王子,以臣观之,也算是一个有理想的人,他想要效仿学习,自是情有可原。”
“一开始,臣也不明白为啥苏莱曼竟会着了那些大儒的道,可细细思来,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的,殿下您想想看,苏莱曼王子到了京师,是谁接待?接待他的人,又是什么身份,他到了鸿胪寺,若是想要访问贤才,向人询问,人家告诉他的,又会是什么人。此后,他去拜访那些贤才之后,这些贤才,又会对他说什么话?”
朱厚照顿时恍然大悟:“懂,懂了。”
方继藩又道:“这会使这苏莱曼产生一个认知,那便是,大明之所以富庶强大,与自己国家最不同的就是,大明推行的乃是圣人之学,圣人之学的继承者,乃是这些大儒,是这些大儒缔造了我大明的太平盛世。正因如此,他需求访富强之道,就必定会寻到这些儒生了。”
朱厚照想了想,笑道:“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你就直说,你打算怎么卖吧?”
“这不是卖。”方继藩痛心疾首的道:“这是奉旨加深两国之间的文化交流,是传播圣学,这是天底下,最紧要的事。我方继藩不客气的说,我自己又何尝不是读书人呢?人是有根的,就好像大树一样,我的学问,也是根本,自是承袭了这上千年的圣学,才有今日,桃李满天下。”
“殿下,以后不要再在臣面前提到买卖这个字眼了。”
朱厚照懂了,点点头:“可是……老方,这样将人推到火坑里,会不会不太好?我的意思是,能换多少钱来着?”
方继藩呷了口茶,慢悠悠的道:“钱的事,不是最紧要的,最紧要的是,这些儒生们,若是去了奥斯曼,定能发挥巨大的作用。”
朱厚照嘲弄的笑了笑:“呵,只怕他们人一到,便被杀头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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