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治皇帝目光坚毅,声若洪钟。
天子一言而断,理论上而言,他说有,确实是有。
方继藩忍不住感慨,陛下说有了光,于是就有了光,果然不愧是上天之子,佩服,佩服。
张升、马文升二人沉默了。
此次出巡,陛下变化有些大。
而弘治皇帝,却没有丝毫退让,确实,这在从前,是不可能的。
从前的弘治皇帝,是个温和的人。
他读四书五经,立志要做圣君,要做仁君。
他那时候,对于太祖高皇帝,很是不理解。
大明已自马上得到了天下,天下已经百废待举,为何太祖高皇帝却还如此‘残暴’,以至于百官人人自危。
可现在……他略有些了解了。
有些事,是不能妥协的,当你稍有动摇,那么就有无数人在你身边,希望你继续退步,直到你什么事都办不成,束手束脚。
弘治皇帝想到了常成,想到了赵时迁。
自己若是不能坚定立场,又怎么让他们安居乐业呢。
他们是自己的子民,他们……才是自己的根本,是大明王朝的基石啊。
弘治皇帝淡定自若,一字一句道:“保定府、通州合二为一,暂设保定布政使,欧阳志为巡抚,其余人等,吏部斟酌选用,所选官吏,必须得由保定府中的官吏中选出,朝中暂时不予选官至保定布政使司。”
这个保定布政使司,显然只是暂时的机构,因为未来……可能还要扩大。
而一旦保定设为布政使司,那么……就不再归北直隶管辖了,如此一来,欧阳志不但升了官,且几乎可以完全无视北直隶,有了更大的空间。
至今所有的官员,统统由保定府内部选出,接下来,想来会有无数的保定府官吏平步青云。
至少在此刻,容城县令梁敏心思一动,顿时热泪盈眶。
可能……又要升官了吧,这接下来,至少也是一个知州,甚至可能知府,说不准,直接进入布政使司?
自己只是区区一个小吏啊,竟是因缘际会,转眼之间,完成了小吏、司吏、县令,接下来,还有更远大前途的飞跃。
这是自己完全无法想象的。
跟着欧阳使君,不,现在是欧阳公一起,真是滋润啊,能为他做马前卒,哪怕是当牛做马,甚至是做一条狗,那也是祖宗积了德的福气。
弘治皇帝随后道:“饭要一口一口的吃,新政也是如此,先行将通州,并入保定布政使司吧,朕不急,可以慢慢来,可是……新政必须继续推行下去,此乃大明国策,关系着的,乃是万千百姓的福祉,欧阳卿家……不要让朕失望。”
弘治皇帝看着欧阳志。
如此快速的升迁,实是罕见,弘治皇帝几乎可以看到,容城县上下,个个激动的不能自己,可是………欧阳志却是镇定自若,仿佛……弘治皇帝不是赐官,而是……和他拉着家常。
沉默片刻,欧阳志道:“臣……遵旨!”
呼……
弘治皇帝对这欧阳志,真是钦佩,宠辱不惊,这天下有几人能做到呢?
方继藩真的是教授出了一个好弟子啊。
弘治皇帝随即,看了方继藩一眼。
“继藩。”
“臣在。”方继藩忙道。
“卿有什么意见?”
方继藩道:“欧阳志毕竟还年轻,陛下就委以重任,陛下如此信重,儿臣没什么可说的,往后一定好好教育这个弟子,要尽心竭力,为陛下分忧,万万不可因此而沾沾自喜,骄傲自满,要如儿臣一般,不将功名利禄放在心上。”
弘治皇帝挑眉。
他不禁道:“噢,朕本还预备给你封你一个官呢,你既不将功名利禄放在心上,那就罢了,少一个官,朝廷少一份俸禄,也算是节俭。”
方继藩:“……”
陛下变了,太坏了,这啥意思?我方继藩,还不能说自己视功名利禄如浮云了是吧?
方继藩咳嗽:“陛下,若是国家与百姓们需要儿臣,陛下也需儿臣效力,固然儿臣乃懒散之人,并无功名之心,可若能有益于国家,且能为陛下分忧,儿臣哪怕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弘治皇帝见方继藩凛然正色,竟有几分准备下地狱的气势。
他摇摇头,道:“新政既是国策,利国利民,朝廷六部辖制保定布政使司,依着朕看,只怕各部对新政所知不多,略有不足,朕欲在保定布政使司之上,设新政司,这个新政司,与六部九卿等同,新政需要推行,便要修路,修路需钱粮贷款,西山钱庄要纳入其监督的范畴之内,还有新政之中的学堂,以及选官,总而言之,总揽新政事务吧,这新政司一切大小事,直接向朕禀报,暂时……不需经过内阁和六部。”
“呀……”方继藩面上不知该惊还是该喜,下意识的,方继藩想露出愁容,仿佛这不是陛下恩露,而是国家需要,方继藩勉为其难。
可他毕竟没有欧阳志的涵养,竟是下意识的……扑哧一笑:“呀……陛下……儿臣谢恩。”
新政司,地位可媲美六部九卿,总揽所有新政的事务。
这可是朝廷破旧立新的标志啊。
弘治皇帝显然想要破除此前的掣肘,给予新政最有力的支持。
这意味着什么呢?
意味着……将来,借助着新政司,方继藩可以进行无数次新的尝试,想怎么来就怎么来,为所欲为,比如……比如……自己的书院里,有数千上万的学生,这些徒子徒孙们,将来……又有了新的出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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