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方继藩的话,朱秀荣的俏脸上,顿时露出了诧异之色。
她夜里睡得浅,先是听到外头有喧哗声,此后又听外头值夜的宦官低声议论,因而才忧心起来。
虽是处在深宫,可偶尔,也知一些宫外的事。
尤其是对御史,父皇历来是有点儿‘畏惧’的,当初有御史弹劾张家兄弟,也闹得宫里很不愉快。
因而她心里想着,就因为御史弹劾,父皇忧心忡忡,竟是将两个舅舅叫进了宫里,足足教训了他们一夜,这两个舅舅才乖乖认错,事情才作罢。
方继藩总不可能及得上两个国舅吧。
何况,此次弹劾的御史这样多。
于是她急中生智,想来了这么个办法,现在却见方继藩一脸镇定自若的样子,不由道:“这样厉害?”
“哪里,哪里,一点都不厉害。”方继藩面上怡然自若的样子:“这都是陛下圣明的缘故。”
朱秀荣凝视着方继藩,不禁欣然地道:“你真是谦虚。”
“……”
有谦虚吗?方继藩努力的回忆着自己为何总会给人一种错误的印象。
不过,似乎这样的印象也不坏。
“殿下要注意身体啊,大半夜的该就寝睡觉才是。”
朱秀荣顿时脸色绯红:“是,我不该半夜召你来的,倒使你受惊了。”
“没有的事。”方继藩笑了笑道:“殿下什么时候召臣来都可以,臣……最近在养身子,可能比较清闲。”
“呀?你病犯了?”朱秀荣微微一呆。
难怪……看着这个人,总觉得有一种亲昵的感觉呢。
朱秀荣此时才意识到,或许是因为同病相怜的缘故吧,他生了脑疾,本宫也生了脑疾啊。
方继藩不禁干笑道:“还好,还好,只是要多养着罢了,殿下也要多养着,我们争取早一些除了病根。”
朱秀荣颔首点头:“是啊,免得父皇和母后担心,说起来,我哥很羡慕你。”
方继藩一怔:“啥?”
朱秀荣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看着方继藩,道;“他总是说若是他也有脑疾该有多好。”
看着这么一双不带杂质的眼睛,方继藩甚至感觉自己的心跳慢了半拍,但还是努力地板起了脸,严肃地道:“这是病!得治。”
朱秀荣却是嫣然的笑了,想了想道:“我现在想来,得了这病也并不坏,其实也没有什么不便的,偶尔还能有你和我聊聊天,说一说外间的事呢,我哥说耕地最有意思,我在想,怎么耕地的呢,真想去亲自见识见识。”
“……”方继藩微微笑道:“他有没有说臣乃屯田千户官,专门管耕地的。”
“……”朱秀荣惊讶地道:“倒是没有。”
“那么,他一定没有和殿下说,我是因为耕地耕得好,所以陛下才命臣屯田的。”
“真的吗?”朱秀荣诧异:“想不到你竟会这么多东西。”
“也没有多少。”方继藩感慨道:“什么事对百姓们有利,臣就做什么,臣乃南和伯之后,世受国恩,上能为陛下分忧,下能安民的事,臣都会竭力去做的,男儿大丈夫,以天下为己任,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我最讨厌那些吃闲饭不干人事的败家子,他们不知道,这个世上还有许多人饥肠辘辘,也不知道这世上还有许多人衣不蔽体,此等人,与禽兽无异。”
朱秀荣凝视着方继藩,觉得方继藩讲大道理的时候,格外的有气概,便连他的形象,在自己的眼里也高大起来。
“殿下又知道不知道,为何臣还未娶妻。”方继藩说的津津有味,有点舍不得走了。
朱秀荣抿着唇,心说,你怎么就说到娶妻的事了?便道:“为什么呀?”
方继藩叹了口气道:“古有大禹治水,过门不入。又有霍去病匈奴未灭、何以为家。臣方继藩虽无这两位先贤的志向,却也有匡扶天下之心,岂可被女子磨灭了自己的大志。”
朱秀荣不禁凝起秀眉道:“这样说来,你岂不是要永不娶妻?那方家不是要绝后?”
“……”
这小妮子,怎么不懂得沟通呢!
方继藩呵呵一笑道:“自然,臣有此志向,可父命难违,总是再三催促,臣确实很为难,所谓忠孝难两全,甚是惆怅。”
朱秀荣粉拳抵着下颌,感慨道:“你真是了不起的人。”
“也不能这样说。”方继藩摇摇头,虚怀若谷地道:“像我这样的男人,在这个世上,还是有两三个的。”
朱秀荣眨了眨眼,倒是转了话语:“不过我看你清瘦了,你要注意自己身子才好,免得教人挂念。”
“挂念……”方继藩心里一动,牛逼吹得口干舌燥了,突然有一种一切都很值得的感觉。
朱秀荣笑靥如花,星辰般的眼睛微微拱起来:“自是挂念你的安危,你说……娶妻是什么样子?”
“啥?”
方继藩呆了一下,深吸一口气:“这个,臣不敢说,怕陛下宰了臣。”
“……”朱秀荣见方继藩欲言又止,很是乖巧的道:“好吧,时候不早了,见你无事,我也就心安了,你快回去睡吧。”
方继藩倒没有厚脸皮的想继续赖在这里,毕竟他也不想朱秀荣的声誉。
他朝朱秀荣深深行了个礼,故意高声道:“殿下,现在头还疼了吗?”
朱秀荣便清清嗓子道:“新建伯施术有方,已不疼了。”
“那么,就请殿下好生讲养,何时再有什么头痛脑热,再传臣觐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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