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头捧着刚被砸过的脸，颤颤巍巍手指着李布，“竖子，你这齐王之位别以为老夫不知是怎么来的。你敢枉顾礼仪人伦，与天下为敌？”
李布讥笑，“我不过就是说了句，要行洪武朝的祖制，你个死老头就跳脚了。你是在骂我，还是指桑骂槐，骂我家老祖朱重八。”
“你，你怎敢直呼太祖名讳。”
“妈的，跟你说东你说西，烦死了。”李布作势要揍他。
那老头当即吓得缩回了人群，引得军士们哈哈大笑。
“诶~，我想到个好法子。伱们坚持说那些田亩是你们的，可是这些田亩是我从张献忠手里抢回来的。那咱们掰扯掰扯，张献忠抢了你们，我又抢了张献忠。”
“那就好办了，你们先去叫张献忠从我手里再抢回去，然后你们再从张献忠手里抢回去。这下说得通了。”
众人一时无语，过了一会儿才有人幽幽道，“齐王乃是大明郡王，为我等做主，从逆贼手里夺回田亩也是应该的。”
“好，”李布当即鼓掌，“那我现在就不当大明郡王，我做回反贼李布。”
众人听后万分惊讶，他们惊讶于李布竟能当众讲出这种话，更惊讶于他手下的士卒竟然毫无波澜，仿佛他们本来就是反贼。
“周贤侄，”那老头又开口了，“我与你父也曾有过几面之缘，他可是大明一等一的忠臣呐。”
周秉忠当即对着老者一躬身，“拜诸位前辈田野阡陌纵横所赐，我双亲苦守宁武关，士卒无心再战，只好自刎殉国。”
周秉忠说此话时紧咬牙关目眦欲裂，随后狠狠地瞪着那个老头。
“你，莫非你也要当反贼，你就不怕辱没了门风。”
“尔等才是反贼。”周秉忠话音清冷掷地有声。
“好了，节哀。”李布拍着周秉忠肩膀，对方显然是因为老头的无耻以及想起往事而满腔愤怒。
“我每到一处地方都喜欢和当地的士绅谈谈，我特别好奇这些当世聪明人的想法。可是啊，哪怕是再聪明的脑袋，都被屁股底下的椅子蒙蔽了心智。莅临深渊尚不自知，刀架脖子还死不悔改。”
“你们敢跟我闹，无非是欺我挂着大明宗室的头衔，以为我做事总要留一线。甚至以为我治理四川少不了你们这些乡绅豪强。可你们可曾好好想想，他张献忠的刀可有我锋利。”
“你们不敢去和张献忠闹，却敢和我闹。”
李布忍不住嗤笑，“你们也都是聪明人，就想着在河边伸个脚蹭来蹭去试试水。可我李布从来不是善茬。”
李布原本并不打算对这些豪强下死手，那是因为那会儿他们还不够跳，没有由头就砍人容易弄得人心惶惶。但现在不同了，他们伸着脑袋凑过来了。
“机会给你们了，给你们留了颜面，也给你们留足了衣食无忧的田亩。既然还不识趣，那就不能怪我了。巴蜀如今不少耕地荒废，缺的是人手，你们就去各处自食其力吧。”
“老头，我瞧你这样，大概也是一辈子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进棺材前的几年，你就自己学学种地吧，别到最后都不明白脚踏实地好好做人。”
那老头听完甚是惊恐，“齐王，”
李布听着好笑，改口叫齐王乐，不叫竖子了。
“齐王，本朝优待读书人乃是祖制。齐王若是胸怀大志，怎能不好好对待我们这些书香世家的读书人。莫要让全天下的读书人寒心。”
李布一声长叹，走近那老头，伸出手轻轻拍打他的老脸。
“老东西，我现在是体会到我那爷叔老丈人的心苦了。你先是拿祖制压我，我和你好好谈祖制，你就说我直呼太祖名讳不敬。我明明是打压豪强扶持寒门士子，你扣我顶大帽子，说我打压全天下读书人。”
“你这种能爬到抚台高位的人精，怎会看不明白这一切。你分明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我看你当初为官之时肯定也没少干这些事。”
“你们这些东西，”李布手指着所有人，“你们哪是读书人，你们分明是豪强读了书。读书人胸怀天下兼济苍生，你们是想把天下揣进兜里。”
“你们问问孔老头，他认不认你们这些徒子徒孙。”
那老头被戳中心事，不但不害臊反而更加跳脚。
“简直荒谬，我等。。。”
啪~，李布直接赏了他一巴掌。“省点力气吧，留点力气下地干活。别和我说一大堆大道理，你不信我也不信，说出去也没人信，那还废什么唇舌。”
那老头捧着老脸不敢再多话，可是眼神依旧倔强狠狠盯着李布。
“我的抚台大人，你也别拿什么大义名分来要挟我。我他娘要是怕了你嘴里说的那些东西，老子现在就当不了这齐王，更不可能拉着当朝长公主给我生崽子。”
“被我提拔的寒门士子很快就会拼命歌颂我，然后将你们骂成混蛋，你们和你们的族人都将以混蛋的面目出现在正史和野史上。”
“以后实在难受想发泄，你就对着那耕牛去骂。看看整日拉着犁耙的耕牛，听不听你那套。”
李布转身走到孔子坐像边上，伸手摆弄着坐像的假胡子。
“儒家讲究君子六艺，孔子也曾周游列国。王阳明还说知行合一。你们呐，就是尽挑着先贤们话中对你们有利的拿来用。你们哪是真信他们，在你们眼里他们不过就如秦淮的歌伎，想用便拿来用。任你们揉捏任你们打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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